滾燙的黑煙如同垂死巨獸噴涌的污血,瘋狂地涂抹著小山港與渤海灣交接的天空,將最后一線慘淡的夕陽徹底吞噬。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焦糊木料與隱約的血腥氣味。
樸承嗣站在旗艦“海鯊王號”那高聳的艦橋上,暗紅袍袖獵獵鼓風,灰敗的臉上,一雙細長銳利的眸子死死攫住遠處那片如同被地獄之手撕扯蹂躪的港區(qū)。
爆炸的火光映紅他眼中翻滾的貪婪、暴戾與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滿足。
“燒!繼續(xù)燒!”
他喑啞的喉嚨里擠出低沉的咆哮,帶著海風也刮不去的亢奮,“讓大宋的鋼鐵龍脈,就在本王的炮口下,化為一片焦土!”
望著滄瀾巨艦在船塢中扭曲燃燒的骨架,望著沖天而起的熔鐵爐烈焰,望著象征精細工業(yè)的火藥作坊化作噴發(fā)的火山口,他干癟的胸腔劇烈起伏。
四年!整整四年!這筆傾盡樸氏一族心血的深仇,終于在今日噴薄出復仇的狂焰!
這渤海灣的萬頃碧波,此刻在他眼中,已是自家內海囊中之物!
四年間韜光養(yǎng)晦的屈辱與失敗感,此刻盡數(shù)釋放。
靖康元年秋,樸承嗣懷揣著吞并遼東、進而圖謀大宋沿海的野望,趁宋金激戰(zhàn)于幽云、金國后方空虛之際,揮師跨海直撲婆速路(今丹東附近)。
初時勢如破竹,高麗水師配合精銳步卒登陸,連克數(shù)座堅城,眼看金國這條垂死的蛟龍咽喉就要被樸氏扼??!
誰曾想!峰回路轉!
宋金這對死敵,竟在鴨綠江畔猝然媾和!議和條款中,赫然寫著大宋以數(shù)百門精良火炮、火銃援助金國守衛(wèi)邊境!
當樸氏大軍志得意滿地推進至鴨綠江東岸時,迎接他們的不再是搖搖欲墜的城門,而是從新筑起的炮壘中噴射出的、超出他們認知的鋼鐵風暴!
轟隆??!
炮彈如同冰雹般砸落在樸氏密集的陣型中!鐵屑橫飛,血肉成泥!
樸氏引以為傲的精銳武士,在狂暴的火力覆蓋下如麥草般成片倒下。
他們戰(zhàn)陣被撕碎,士氣被碾滅!攻城器械尚未靠近城墻,已在半途被轟成燃燒的殘??!苦戰(zhàn)得手的婆速路重鎮(zhèn),轉瞬便在金宋聯(lián)盟的鋼鐵火網(wǎng)下易手!
樸氏賴以發(fā)家的數(shù)萬陸戰(zhàn)精銳,如冰雪遇陽,慘遭殲滅性打擊,樸承嗣只能收攏殘部,狼狽退回海邊艦船,望著江對岸金兵炮壘上飄揚的旗幟,第一次品嘗到深入骨髓的慘敗滋味!
那份被大宋和金國聯(lián)手設局、被狠狠扇在臉上的羞辱,深植于樸氏家族的骨髓里!
陸路擴張的野心被徹底粉碎!
但深植于樸承嗣靈魂深處的、那個來自“后世”近乎偏執(zhí)的記憶庫,卻在瘋狂鳴響著另一種可能——大海!海洋霸權!
“西洋紅夷巨艦……三層炮甲板……射程……火力投射……”這些超越時代的畫面碎片,在他腦海中晝夜閃現(xiàn)。
海!唯有制霸大洋,才能擁有與大陸強國抗衡的本錢!才能洗刷鴨綠江畔的奇恥大辱!
此后的歲月,樸氏家族如同受了傷的瘋獸,將幾乎所有的資源、擄掠來的財富、壓榨工匠的血淚,盡數(shù)投入一個地方——造船廠!
地點選在了遠離大陸視線、距離高麗本土與倭國北海道都相對居中的對馬海峽深處。
那里,一座座巨型船塢如同魔鬼的巢穴般建立起來。驅使著無數(shù)倭奴、擄掠來的宋國工匠(部分有制造火器的經(jīng)驗)和家族核心的船匠。
融合是血腥而高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