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日的跋涉,當(dāng)渾濁如湯、洶涌咆哮的金沙江(大渡河下游)橫亙眼前之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渡口名“金鎖關(guān)”,其勢卻非金鎖,反倒像是一頭扼守咽喉的猙獰惡獸。
然而渡口并非虛空,對岸密密麻麻的營盤旗幟分明標(biāo)明,大理國境線早已遷移至此!
刀槍林立,寒光閃閃,一隊隊身著大理軍服、頭纏青帕的士兵警惕地盯著江面,其軍容雖不及宋軍整肅,蠻荒兇悍之氣卻撲面而來!
領(lǐng)頭一名將領(lǐng),身披半身皮甲,眼神兇戾如鷹隼,正是高泰明麾下悍將,封堵段氏與宋境往來的釘子——金齒洞主木連!
“止步!”凄厲的號角劃破江風(fēng),對岸木連厲聲高喝,“何方兵馬!此乃大理國境!擅闖者殺無赦!”
趙明誠心中一凜,正要命通譯答話。
身旁一道青影如電般掠過!
岳飛已然策馬奔至江岸最前方,那匹神駿烏騅揚(yáng)蹄嘶鳴!
岳飛并未搭話,只猛地一舉手。
轟隆——!
緊隨他身后的燧發(fā)槍營第一哨,動作劃一如一人!
百桿黝黑冰冷的長銃瞬間斜舉上肩,黑洞洞的銃口齊齊指向?qū)Π?,宛如死神張開了無數(shù)吞噬生魂的巨口!
雖隔江相望,但那整齊劃一、帶著金屬撞擊與火藥氣息的沉重壓迫感,如實質(zhì)般壓了過去!
“我乃大宋皇帝欽差、大理宣慰安撫使團(tuán)副使岳飛!奉天子詔書,持節(jié)入大理!段王已親遣使臣赴汴梁上表乞援!爾等守軍,速開隘路,引我等拜會大理國主!勿得遲延,違令者——”
岳飛的聲音驟然拔高,如同金鐵交擊,帶著千軍辟易的煞氣,“視同僭越謀逆,阻撓天兵,后果自負(fù)!”
最后一個字落下,百余桿火銃同時發(fā)出駭人的“咔噠”擊錘扳動之聲,引藥上膛!只待令下,便是雷霆火雨!
兩岸瞬間死寂!
唯有渾濁江水咆哮依舊。
木連和他身后的士兵如同被無形的冰水澆透了全身。
那些烏黑狹長的“管子”,那整齊如一人、充滿毀滅氣息的動作,以及那將領(lǐng)森冷話語中“天兵”二字所帶來的龐大陰影,瞬間擊垮了這些南疆武夫的兇悍!
他們見過宋人刀弓,卻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陣列殺意!
他們更清楚,年前那個冬日清晨,正是這樣一支打著“張”字帥旗、裝備著可怕火器的軍隊,如同神兵般出現(xiàn)在鄯闡府外,硬生生逼退了氣勢洶洶的高氏大軍!
木連面皮抽搐,手指死死抓住刀柄,青筋畢露,卻終究沒敢拔出來。
他強(qiáng)壓住心頭翻滾的恐懼與屈辱,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稍……稍待!容……容末將……稟報!”說罷,竟不敢再看那森然陣列,猛地一揮手,斥候飛也似的撥轉(zhuǎn)馬頭,向后方山谷深處狂奔而去!
使團(tuán)在江畔扎營,篝火次第燃起,映紅了大半邊江岸,更顯得對岸營火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