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動,也不催。她知道此刻最危險的不是遲到,而是失態(tài)。一旦動手,或是出言反駁,她們就能一口咬定她挑釁同僚、擾亂秩序。那時老仆也救不了她。
終于,簽條被甩回來,擦過她手指,飄落在地。
“撿吧。”那人說,“反正你也只會低頭干活?!?/p>
艾琳看著那張紙?zhí)稍谑迳?,邊緣沾了灰。她沒立刻彎腰。她知道這一撿,就是低頭認辱??扇舨粨?,便是抗令。
她慢慢蹲下,動作因膝蓋疼痛而顯得遲緩。但她沒有用手去撐地,也沒有發(fā)出一聲悶哼。她只是用右腿承重,左腿輕輕屈曲,指尖觸到簽條邊緣,將它拾起,重新折好,放回裙襯內側。
起身時,左膝猛地抽搐了一下,她靠住門框才穩(wěn)住。但她始終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三人互望一眼,原本還想繼續(xù)譏諷,卻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艾琳雖然站著,卻像一堵墻,擋住了她們的言語。她們本想讓她難堪,結果反倒是自己說得越多,越顯得刻薄小氣。
“算了?!逼渲幸蝗藬[手,“跟這種人計較什么,臟了自己的嘴?!?/p>
另兩人附和著轉身,推門進了廚房。門開時帶出一股熱氣,混著油煙味撲在艾琳臉上。她沒退后,任那熱浪拂過臉頰。
門在她們身后合上,留下一道縫隙。里面人聲嘈雜,爐火噼啪作響,鍋碗碰撞不斷。那是她接下來幾個時辰要待的地方。
她站在原地,左手握緊木棍,右手再次撫上門框。這一次,她的手指不再發(fā)抖。她低頭看了眼膝蓋,包扎處隱隱滲出血跡,染紅了一圈布料。但她知道,傷口沒裂開,藥還在起作用。
她想起老仆塞給她陶罐時說的話:“別等裂開了才抹?!蹦菚r候她以為說的是傷,現(xiàn)在才明白,也是在說人心。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光落在那扇未關嚴的門縫上。里面有光,有熱,有活計在等著她。她不必爭,也不必吵。她只需要進去,完成自己的事。
她抬起手,掌心貼住門板,用力一推。
門開了。
爐火正旺,灶臺前空著一個位置。水桶靠墻立著,柴堆碼得整整齊齊。管事站在登記簿前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點了點炭盆方向。
艾琳拄著木棍邁過門檻,右腳先入,左腳輕落。每一步都帶著痛,但她走得平穩(wěn)。她走到水桶旁,放下木棍靠墻,彎腰提桶時,左膝彎曲的角度比平時小了些,動作卻沒停頓。
她知道那三個人就在不遠處盯著她。她也知道,今天的事不會結束。嫉妒不會因為一次沉默就消失。但她們低估了一件事——真正的堅韌,不是咆哮,不是反擊,而是在每一次被推搡之后,依然能站直身子,走進門去。
她提起水桶走向灶臺,腳步篤定。水在桶里晃蕩,濺出幾滴落在石板上,迅速被熱氣蒸干。
她走到灶前,把水倒進鍋里。蒸汽騰起,模糊了眼前景象。她伸手撥開霧氣,露出一雙清醒的眼睛。
鍋里的水開始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