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出頭,盯著琢云瘦骨嶙峋的背影,沒有一塊脆弱的骨頭,凡是肉眼可見之處,都堅硬無比,不能曲折。
第25章閑言碎語
夫人們商議婚期的聲音灌進他耳中,不需要琢云的認可,卻聽不到琢云反駁的聲音。
一個寧愿死在刀下,也不受制于人的姑娘,為何聽從安排,這么隨隨便便的嫁人?
為了那一筆讓燕松恨不能親自嫁給孫兆豐的嫁妝?
又或者,她不嫁人,能做什么?一個人、一個女子的出路,究竟在哪里?
這一場見面很快圓滿,孫夫人攜子離去,趁著離去之時,燕夫人、燕澄薇、丫鬟嬤嬤們也都伸長脖子,打量孫兆豐。
這一細細打量,集體咋舌,以至于燕澄薇回到后院就和燕夫人大吵一架。
燕澄薇還存有一些同情之心,認為琢云就算是犯了天條,也不該嫁個侏儒,她自己本就個高,睡在床上,孫兆豐得從這頭忙活到那頭。
這孫兆豐要不是鉆了燕鴻魁重病的空子,他倒貼這么多錢都不見得有人肯嫁給他。
燕夫人則是心如死灰,認為嫁給誰都一樣!
嫁給孫兆豐,琢云手里至少能攥住一起大財,她也再補一筆——錢不比人重要?
母女倆不歡而散,剩下留芳在園子想著孫兆豐。
原來她想著矮一點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可現(xiàn)在一看,能矮出名聲來的,還真不是一般的矮——坐把高椅子還要往上跳一跳。
形陋倒是其次,她看他的高底子鞋、加長高帽,這位渺小丈夫已然成精,琢云在庶務上一竅不通,嫁過去豈不是要吃虧。
她對著小灰貓長吁短嘆,小灰貓無法忍受,飛檐走壁開溜。
整整一天,燕家都沉浸在窸窸窣窣的低語中——丫鬟嬤嬤們也聚在一起說個不停。
燕鴻魁聽了幾句風言風語,一笑置之——男子漢大丈夫,只在心里,不在身高上,孫兆豐能考取功名,他日借助父親助力,一路高升,誰還來笑他形陋?
他暗中把自己也比作一位大丈夫,晚飯過后去祠堂祭祀,見到列祖列宗牌位,想到自己不久之后也會擺在這里,大丈夫不由的老淚縱橫起來。
直到酉時末,燕家才逐漸熱鬧。
燕家兩房都點上彩燈,二房燕鴻運的子孫們擒荷葉燈在兩家甬道上追逐,高唱:“荷葉燈,荷葉燈,今日點了明日扔?!?/p>
有稍大點的孩子點起一顆蒿子,迎風跑動,蒿子枝葉上掛滿包著香粉的紙條,迎風點起,火光如星點密布,又如流螢萬點。
留芳在東耳房把風爐燒的通紅,大鐵鍋里坐著水,上面碼放竹蒸籠,細棉布圍住籠屜口閉氣,籠頂白煙滾滾,香氣撲鼻。
籠屜里蒸著一籠黃烏兒飯、半籠山藥紅棗餅、半籠盂蘭餅、一籠藕丁包子,她記著時候,看差不多了,就把柴火撤出來兩根,插在灰堆里。
她拿抹布墊著手,掀開蒸籠蓋,一籠一籠往外夾,夾到一半,越蘭提著一個朱漆三層食盒過來,掀開給留芳看。
“大爺在清暉酒樓看燈,讓人提回來的,說給二姑娘吃?!?/p>
“你們大爺不是禁足了?”
“除非把他腿打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