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冷夜
半月高懸,滿地清輝,照的屋前廊下清晰可見。
小灰貓?jiān)谟卫壬贤嬉恢粋B,跑來跑去,發(fā)出“咚咚咚”的聲音,聽到琢云腳步聲,停止玩樂,先嬌聲嬌氣地叫,隨后叼起長尾山雀,走到門邊,邀功似的蹲坐在地,尾巴掃來掃去。
琢云回身關(guān)門,沒有逗貓,攀上屋頂,站在屋脊上,身形挺拔勁瘦,當(dāng)風(fēng)而立,腰部紋絲不動,眺望燕府。
燕夫人的后院寂靜,燕鴻魁的議事堂無聲無息,燕屹的二堂燈火通明——他并沒有占據(jù)整個二堂,二堂的西廂房是書房,燕鴻魁在用。
她如同一抹幽魂,前往二堂,伏在西廂房屋脊上,看西間撐著支摘窗,窗內(nèi)燕屹散著頭發(fā),穿一件道袍,恣意瀟灑,站在書案前,盯著桌上宣紙。
片刻后他將畫揉成一團(tuán),丟進(jìn)渣斗里。
他重新鋪開一張宣紙,用犀牛鎮(zhèn)紙壓住角,正要提筆,忽然抬頭,目光炯炯,射向窗外。
他沒有習(xí)過武,天生便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敏銳,氣味、聲音、冷熱、神情,哪怕是細(xì)微的差距,也會在他面前會放大。
琢云不動,像空了心,蝙蝠從她頭頂上伏翼急飛而過,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燕屹垂眼提筆,飽蘸一筆濃墨,筆尖落在紙上,只一筆,將筆擱下,擎起燈盞,趿拉著鞋走出西次間,打開正廳門,邁過門檻,舉起燈盞四處查看。
“喵”的一聲,他看到小灰貓蹲坐在廊下,毛茸茸的一團(tuán),尾巴在地上掃了兩下,和他對望。
燕屹盯著它,看它的姿態(tài)、分量,小灰貓察覺到危險,弓起背部,茸毛豎起,厲聲尖叫過后,跑向三堂。
燕屹像是想到什么,神情肅穆,大步流星回屋,沒有驚動丫鬟,快速束發(fā)更衣,吹熄油燈,摸出一把鑰匙,徑直走到二堂到園子的穿堂門前,打開橫開鐵鎖,推門而入。
琢云見他進(jìn)了園子,縱身落地,靠近書房。
她沒出門的日子,已經(jīng)摸透燕家每一個角落,書桌桌案上擺放的物品她都記得清清楚楚——裝奏書用的匣子也在這里。
她走到門邊,兩手抓住門框,先往上提——門常年沉重下墜,開門時發(fā)出的聲音幾乎都來自下邊,上提后再往外拉,門開時發(fā)出的聲音變得很微弱。
門開一條縫,夜風(fēng)呼呼涌進(jìn)去,翻動紙張。
琢云側(cè)身進(jìn)入,回身關(guān)門,快步走到桌案前,貼著“政事”二字的奏書木匣不見蹤影。
她沒有猶豫,扭身出門,重新攀上屋頂,踩著正脊,箭一樣向前射去,轉(zhuǎn)瞬便到議事廳屋頂,輕輕前移到西間,縱身一躍,躍到窗前。
窗子上糊著刷過桐油的桃花紙,手指難以捅穿,她解下刀,控制力度,順著窗格劃四下,劃開桃花紙,露出一個四方小洞。
她趁著月光,向洞內(nèi)一掃,屋子里黑而且靜,床帳子放下來,遮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一個丫鬟坐在腳踏上,靠著床打瞌睡。
羅漢床上一覽無遺,并沒有奏書木匣。
她離開窗洞,走到東間窗前,以同樣的辦法劃開桃花紙,正要往里看,兩根手指從洞里沖出來,直刺她眼睛。
琢云立刻向后退步,奔到正門前,屋子里響起急促腳步聲,也隨之來到門口,她臉上一點(diǎn)沉靜消散的無影無蹤,眉宇間輕松褪盡,陰冷之氣從眉間往外鉆,很快籠罩了她整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