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6章 如她所料（第1頁）

第36章如她所料

翌日寅時末，門一開，曹斌就大步流星進來，守株待兔。

楊敏第二個來上值，借走奏書抄錄，從角門送出去，到達常景仲手里——他這“太子黨”，是?；屎蟀膊暹M去的奸細(xì)。

卯時，常夫人入內(nèi)宮坤寧殿，因?；屎笫碳?，就在偏殿等候，未免內(nèi)急，水米未曾粘牙，正餓時，殿門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隨后是藤輿安放在灰磚上發(fā)出的聲音。

常夫人迅速起身，整理儀容，緩步走出殿門，下丹陛迎接，手提宮燈、拂塵、金香盒等物的內(nèi)侍，分立在兩側(cè)，宮女挽起百花龍紋紅帷幔，攙常皇后下藤輿。

常夫人待皇后站穩(wěn)，上前一禮，皇后點頭：“平身。”

夫人起身上前，正要從宮女手中仔細(xì)托過皇后胳膊，皇后忽然一把攥住她手腕，指甲尖利掐進去，手掌冰涼黏膩，心頭不由猛地一跳，忍痛悄然抬眼看皇后臉色。

皇后神色疲累，并無異樣。

她稍微放心，攙著皇后進寢殿西暖閣中。

皇后張開雙臂，夫人揮開丫鬟，親自上前為皇后褪下素色折枝牡丹褙子，轉(zhuǎn)身跪到皇后面前，解下腰帶上玉佩，翠色青濃的百疊裙流水一樣舒展，是宮中時興的顏色，宮外并沒有。

皇后更衣、去冠后在羅漢床上正襟危坐，常夫人從宮女手中接過溫?zé)峤砼?，上前為皇后拭臉，剛一靠近，她驚覺不對，皇后已經(jīng)魂不守舍，面色慘白，目光呆滯，冷汗從額角處往下滴落，鬢角和額發(fā)都已經(jīng)濕透。

“娘娘！”常夫人壓著嗓子喊了一聲，以免宮人察覺異樣。

這宮中，談不上心腹，更談不上信得過，反倒是他們姑嫂之間，因利益緊密結(jié)合，忠心無二。

常皇后沒有應(yīng)聲，只眼珠子微微轉(zhuǎn)動，兩手交疊放在腹前，細(xì)看時，那兩只手正在發(fā)顫。

夫人悄無聲息挪動腳步，擋住身后宮人目光，拿帕子為皇后擦拭面目，手碰到頰面，才發(fā)現(xiàn)皇后牙關(guān)緊咬，兩腮都是硬邦邦的，常夫人一碰，她嘴角就跟著抽搐一下。

常夫人扭身換一條熱帕子，為皇后擦手，皇后手指關(guān)節(jié)冰涼僵硬，需要用力才能曲折。

常夫人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同時想方設(shè)法引她說話：“娘娘，景仲在鹽案的虧空已經(jīng)補上了。。。。。?！?/p>

皇后在她那絮絮叨叨聲中，逐漸回魂，木然想起昨夜之事。

伴君如伴虎。

皇帝昨夜犯痹癥，疼的幾近昏厥，雖史冠今及時趕到，為陛下下針止痛，又言沒有大礙，但皇帝本人對衰老死亡的畏懼，已經(jīng)到達巔峰。

太子走后，皇帝坐在床上，從他眼神中透出來一股陰森和漠然，因為年邁，氣息、血脈都透著一股冷意，讓人不寒而栗——他問她是否愿意殉葬。

真到那一天，她愿意是死，不愿意也是死。

她震驚，第一次看到一個帝王最真實的樣子：無情、貪婪，當(dāng)初對太子如此，如今對她更甚——他至少沒讓太子殉葬。

他的真實打破多年來籠罩在她身上的光輝、穿戴的奇珍異寶、所受的無上恭維，泯滅她對未來的希望，收回它手里的權(quán)力，讓她變回原來的模樣。

第36章如她所料

內(nèi)侍宮女立在一旁，她有一瞬間覺得這些奴才很恐怖——她太清楚這些人會如何對待失勢的人。

她竭盡全力，才壓制住絕望，保持理智，對皇帝說“愿意”，又伏在老頭子身上哭一場，避免自己跌落下神壇。

回到寢殿，恐懼鋪天蓋地襲來，她更清楚的感覺到懸在自己頭上的劍，隨時可能落下。

窗外天色漸明，風(fēng)吹散雨絲，滿地清光，一只白鳥落在一盆古松上，羽翼如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