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琢云聞著桂花香,點了點頭,遞給她一包魚干,一包一口酥。
留芳接在手里:“我這就去告訴夫人……不,先去提飯……屹大爺也來了兩回……”
“我吃過了?!弊猎频皖^看一眼小灰貓,小灰貓尾巴高高豎起,圍著她的腿蹭臉,見琢云邁步過門檻,沒有要摸它的意思,就拉長了臉,氣的長而且沉的“喵”了一聲,扭頭就走,沒了蹤影。
兩人一貓結(jié)束匯面,留芳的眼淚都沒來得及往臉上淌,還想和琢云多說兩句,琢云完全沒有領(lǐng)會她的感情,自顧自進屋,抖開錦衾,兩腳腳跟一蹭,蹭掉皂色平頭鞋,滾到床上,倒頭就睡。
留芳跟進去,就見琢云是困極了,只脫了兩只鞋,襪子都沒脫。
她一條腿跪到腳榻上,脫掉襪子,塞進鞋里,解下腰間空空如也的荷包,又見琢云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便勾起床帳,到窗邊撐開支摘窗透氣。
安排妥當,她輕手輕腳出去,關(guān)上門,她抬腳就走,去后院尋燕夫人,得知燕夫人在議事廳侍奉,便央人去告知燕夫人琢云歸家,但無人敢領(lǐng)這個差事,留芳只得自己前往。
議事廳彌漫著藥氣,內(nèi)服藥焦苦、沉悶、黏膩,外敷藥如圣膏辛辣刺鼻,夾雜在一起,沉沉直往人衣上撲,令人有頭暈?zāi)垦V小?/p>
燕鴻魁鬢發(fā)花白,兩手斷骨已歸窠,涂過如圣膏,用七層紙封裹,再用杉樹皮疊桑皮,纏夾固定,一高一低吊掛在身前。
燕夫人正全神貫注倒活絡(luò)丹,聽聞琢云回來,手一抖,倒出十來粒,連忙倒回去,只留兩粒在手心里,交給丫鬟。
燕曜則是蹭的起身,還是一副見了鬼的神情:“她還回來?”
他揮退丫鬟,開動腦筋,扭身看著燕鴻魁:“爹,屹哥兒不是說她讓百戲班的人傷了?怎么沒死?趁她傷,狠狠教訓(xùn)她一下!”
燕鴻魁吃了活絡(luò)丹,就著燕夫人的手喝水,喝過后看燕曜——這張臉,和自己輪廓相似,但比自己蠢上萬倍。
“怎么教訓(xùn)?”
“杖三十?!?/p>
“你去杖吧。”
“我?”燕曜縮起脖子,想到琢云犀利的目光和言語,不由發(fā)怵。
燕鴻魁強忍著不看他——他心里還愛著這兒子,但一聽兒子滿嘴傻話,沒心沒肺,那一副被酒色淘壞了的天真蠢像,就覺得他面目可憎,不如燕屹,更比不上琢云。
一不問燕屹所說是真是假,送進尚書省的奏書究竟寫的什么,二不問琢云拿走奏書目的,三不問琢云是否還要和孫家結(jié)親。
連杖都不知道多杖幾下!
真是蠢。
門外落日如熔金,燕鴻魁費力想了許久,忽然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吸到胸膛凹下去,兩肩挺起來,兩乳之間發(fā)硬、脹痛,再慢慢呼出去,肩膀垮塌,腹部鼓氣,才覺得這口氣透了過來。
他已經(jīng)力不從心了。
他暗中惶然,因為一切還蒙在鼓中,惶然過后,他感覺喉嚨疼痛,不必伸手去摸,也知道是“巖”在長,真正的是“如鯁在喉”。
罷了,再等等,再等等,等圣旨一下,一切都明朗了。
他閉上眼睛,輕聲驅(qū)趕立在他跟前的兒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