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長行倒拖著一具尸體,從幽暗狹窄的甬道上經過,在地上留下一道細長血痕,紅的凄厲,如同一把利刃,將嚴禁司一分為二。
以文書庫為分界。
一半是太平盛世,官員上值,一半是無間地獄,閻王修羅,任意鞭打魑魅魍魎。
一半是她,一半是她即將攝取的。
風勢已大,黑云沉沉下墜,豆大雨點斜射在地,頃刻間打起一層白霧,沖刷地面,挾著冷氣,侵人肺腑。
琢云一把抓住被風吹的鼓起來的簾子,關上門,回去落座。
巳時,法司使臣來了。
使臣是個古板老頭,聲音低沉沙啞,說起話來“嘎嘎”作響,對著琢云“嘎”了許久,十句話里琢云只聽懂一句半,不能做出任何反應。
老頭認為她是裝聾作啞,氣的大聲“嘎嘎”,揪著兩只俊杰一頓臭罵,負氣而走。
申時四刻,雨停。
琢云懷抱兩身官服下值。
她從東便門出,站在墻角,等沈彬出來,坐上轎子,往炭場巷走,她快步前往炭場巷出口等——炭場巷僅一個出口。
第56章跟蹤
官轎慢慢晃過來,晃到路口,琢云買了包袱皮,把包袱背在肩上,拎著四五個油紙包,用手指勾著,時遠時近,墜在后面。
轎子在橫橋附近一個兩進院落停下,沈彬進去,兩刻后出來,一個妖嬈婦人送到門口。
沈彬正要上轎,耳邊忽聽一聲大叫,抬頭看時,一人從賭柜里瘋跑出來,四五枚銅錢灑落在地,有一枚蹦到他跟前。
他低頭掃視,眉頭皺起,抬腳踩住銅錢,扭身去看掉錢的賭漢,那人卻已經跑的不見蹤影。
他再仔細一想,竟怎么都想不起來此人面目。
很普通一張的臉,滿大街都是。
一個滿身花繡的打手挽著袖子從賭柜里追出來,送沈彬的婦人慌忙躲進門內,扎緊籬牢。
“娘的!跑的倒挺快?!贝蚴诌豢?,斜沈彬一眼,臉上神情謹慎起來,退回屋去。
沈彬目光逐漸陰狠,挪開腳,彎腰撿起銅錢,放在掌心,見上面銹色斑駁,如蟾蜍皮,滿是雪花斑。
他用指甲輕刮繡斑,銹斑之下,沒有透出暗綠色,也不見南方幣場常有的孔雀綠包漿。
這種銹,是用醋泡松香,涂抹在錢面上形成。
沈彬細看銅錢——銹是假銹,銅錢是假銅錢,母板泥范卻和真銅錢無異,齒緣精準,重量也相似,是誰染指了銅礦、鑄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