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屹微微蹲身、屈膝,斜側著腳,避開石塊,用草莖頂住鞋尖,身體向后仰,一步步往下走,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流,身體卻不暖,后背一片冰涼。
如此小心,他還是滑了一下,整后背重重砸向地面,五臟六腑因此震蕩,眼前頓時發(fā)黑,心如擂鼓,整個人還在止不住地往下滑。
他咬牙抬頭,兩手手掌摩擦在泥地上,右手勾住一叢草莖,立刻死死拽住,身體往下又墜一程,平穩(wěn)落地。
拖著兩條無力的腿,帶著這一身重甲,他掃一眼六尺寬的壕溝。
不算寬,如果沒有負重上爬下落,他很輕松就能跳過去。
但現(xiàn)在他冷汗岑岑。
兩側都是人,都是目光,都在等著他縱身一躍,跌到溝底。
人群讓開一條路,九個都頭走出來,黑都頭大喊一聲:“跳啊!”
“跳!”
“跳!”
聲浪越來越高,喧囂吵鬧。
這里的一切,都讓燕屹難以忍受,但他忍耐下來,蹲身、擺臂、兩腿發(fā)力,竭力、縱身一躍。
耳邊沒有風聲,甲胄太重,只有自己巨大的喘息聲,他睜著眼睛,看到琢云騎一匹黃花馬,御風而行,從木柵欄門外進來。
琢云系件皂色披風,揚在半空,露出里面嚴禁司紅色圓領窄袖長衫,腰間佩一把環(huán)首刀、腰牌,懸一柄黃銅小刀,足蹬皂靴,挺身勒馬,插鞭據(jù)鞍,昂頭四顧,眉眼銳利,敢入烘爐。
黃花馬迎風長嘶,熱氣噴涌。
燕屹沒能跳過去,重重摔入壕溝。
他頭昏,手腳無力,勉強抬手,想掀去兜鍪,黑都頭跳下壕溝,喊一聲“好小子”,壓住他的手:“現(xiàn)在不能脫,脫了會得卸甲風!”
燕屹借他這只手的力坐起來,面無人色,無力反駁,呼吸聲粗的像是在拉風箱,心跳的轟隆作響,汗水糊的到處都是。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手長,手指也長,他順著手往上看,就見琢云已經(jīng)走到溝邊,單膝跪地,上半身探向他,伸出一只手。
燕屹立刻松開黑都頭,攥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