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6章 傲慢的“表演”（第1頁）

新長安市警察總局，地下七層。

這里的空氣，似乎比任何物理意義上的物質都要沉重。它冰冷，稀薄，帶著一股陳舊金屬與消毒水混合的、屬于地牢的味道。光線在這里仿佛也失去了活力，被厚重的混凝土墻壁和冰冷的合金閘門吸干了所有溫度，只剩下一種慘淡的、灰蒙蒙的質感，讓人的瞳孔都難以聚焦。

這里是整座城市權力機器的最深處，是用來關押那些最危險、最無可名狀的怪物的、被遺忘的角落。

而此刻，這地牢的最中心，那間代號為“玻璃囚籠”的最高安全級別特別審訊室里，正關押著這座城市有史以來，最令人畏懼的“怪物”——或者說，唯一的希望。

當林默身后的合金閘門帶著沉重的氣壓聲緩緩關閉時，世界瞬間變得寂靜無聲。他仿佛被封進了一塊巨大的、晶瑩剔透的琥珀里，與外界的一切物理聯(lián)系都被徹底切斷。他成了籠中的困獸，一個被放在巨型顯微鏡載玻片上、即將被冷酷解剖的標本。

囚籠的正中央，只擺放著一張極簡的金屬桌和一把同樣材質的椅子。桌上，那臺經過物理隔離、只開放了特定數(shù)據(jù)端口的終端機，像一只蟄伏的、黑色的甲蟲，用它漆黑的屏幕，冷冷地倒映著林默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而在囚籠之外，那片由磨砂玻璃隔開的巨大監(jiān)控室里，十幾雙銳利的、充滿了審視與敵意的眼睛，正透過單向透視玻璃，像狼群一樣，死死地盯著他。那里是“專家組”的地盤，一個由十五名新長安市最頂尖的網絡安全專家、數(shù)據(jù)分析師和行為心理學家組成的、臨時的最高權力機構。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像最嚴苛的病理學家一樣，解剖林默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行代碼、每一次呼吸，找出其中任何一絲，屬于“罪惡”的病毒。

林默平靜地坐了下來。椅子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囚服，像細微的電流般滲入他的皮膚。他沒有去看周圍那些無形的、充滿了壓力的目光，只是靜靜地凝視著眼前那塊漆黑的屏幕。在他的內心深處，那片因蘇晴的考驗而掀起的記憶風暴尚未平息，但此刻，一種更奇特的、冰冷的興奮感，正如同深海的潛流般，緩緩升起。

他知道，他即將面對的，不僅僅是這些所謂的專家。

而是那個，他此生唯一的、真正的…對手。

就在這時，囚籠頂部的揚聲器里，傳來了一個蒼老的、帶著濃重學院派口音的聲音。那聲音里，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傲慢和不加掩飾的輕蔑，仿佛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訓誡一個試圖用歪門邪道來蒙混過關的、無可救藥的差生。

“林默先生。”

聲音來自周培文教授，一位在學界泰斗級的人物，也是這次“專家組”的總負責人。監(jiān)控室里，他正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隔著玻璃，冷漠地看著籠中的林默，那眼神，就像在觀察一只即將被執(zhí)行安樂死的實驗白鼠。

“我是周培文。在接下來的十二個小時里，我，以及我身后的整個專家團隊，將會觀察你的一舉一動?！?/p>

“我必須事先警告你。這臺終端，連接著市局最先進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任何試圖越權訪問、構建后門、或者發(fā)送加密信息的行為，都將被瞬間捕捉并切斷。不要企圖耍任何花樣，那只會讓你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p>

周培文教授頓了頓，喝了一口茶，似乎很滿意自己這番開場白所營造出的絕對掌控感。

“張局長給了陳婧隊長十二個小時，來證明你不是一個罪犯。而我們的職責，恰恰相反，是來證明，你就是。”

“現(xiàn)在，你可以開始了。請開始你的…‘表演’吧?！?/p>

他刻意加重了“表演”這個詞的讀音，其中的諷刺意味，如同淬了毒的針，扎向林默。監(jiān)控室里，幾位年輕的專家發(fā)出了壓抑的、輕蔑的笑聲。

林默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緩緩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輕輕地，敲下了第一行代碼。

那一瞬間，監(jiān)控室里，十幾塊巨大的顯示屏同時亮起。林默眼前的終端界面，被以毫秒級的延遲，同步投射到了每一位專家的面前。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止了交談，身體微微前傾，準備見證一場，頂級黑客之間，那足以載入史冊的、驚心動魄的數(shù)字戰(zhàn)爭。

然而，屏幕上出現(xiàn)的，卻讓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是什么？”一個年輕的專家忍不住，低聲問道，語氣里滿是困惑。

周培文教授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鏡，湊近屏幕仔細看了幾秒，然后靠回椅背，臉上露出了然的、更加不屑的表情，毫不客氣地吐出了一個詞：“垃圾。”

“一段陳舊的、充滿了語法錯誤和邏輯漏洞的垃圾代碼?？催@注釋，像是某個大學生的課程設計，而且還是不及格的那種?！彼似鸩璞瑢ι磉叺闹州p聲評價道，“看來，我們的頭號嫌疑人，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和我們玩心理戰(zhàn)了。幼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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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的手指，在鍵盤上，如同優(yōu)雅的舞者般，快速地跳動著。他沒有去構建任何防御矩陣，沒有去編寫任何攻擊腳本，更沒有試圖追蹤“【S。Q?！俊背绦虻嫩欅E。

他只是在…寫日記。

或者說，是在謄寫一份，被歷史塵封的、屬于他和李洞明兩個人的…失敗史。

他復現(xiàn)了他們大學時代，共同參與的第一個、因為算法過于理想化而徹底失敗的分布式存儲項目。他甚至詳細地，將當年那個導致了整個系統(tǒng)在壓力測試下崩潰的、愚蠢的遞歸錯誤，原封不動地，重新寫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