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稱,該流程將為所有自愿退出的前信眾及其家屬提供包括深度心理干預、社區(qū)支持網(wǎng)絡重建、技術脫敏治療以及社會功能恢復在內的一攬子免費救助服務。
唐飛和陳婧湊到屏幕前,逐字逐句地閱讀著那份作為附件公布的《“曙光計劃”執(zhí)行指導原則》。
“……充分尊重個體‘自決權’,在任何干預措施前,必須確保求助者在信息完備、精神健全的前提下,做出自主選擇……”
“……承認并接納求助者在信仰崩塌后可能出現(xiàn)的痛苦、迷茫、憤怒等‘不完美’狀態(tài),將其視為康復過程的正常組成部分,避免二次傷害……”
“……以保護求助者核心‘記憶’的完整性為最高倫理原則,嚴禁使用任何形式的強制性精神干預技術……”
那份由他們在那個冰冷的、沒有窗戶的房間里寫下的“人性宣言”,此刻正以一種匿名的、官方的、不容置疑的方式,被逐字逐句地鐫刻在了這份將影響無數(shù)人命運的制度性文件之上。
他們不再是嫌疑人,不再是恐怖分子。
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成了這個新制度的、匿名的“補筆者”。
幾天后的一個清晨,陽光明媚得有些晃眼。
在城市東郊,一個由廢棄中學改造而成的“曙光計劃”臨時救助中心,正式掛牌成立。門口,已經(jīng)排起了一條不算長、但真實存在的隊伍。
林默、唐飛和陳婧,正通過那位年輕調查員用權限傳來的、救助中心大門口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們看到了許多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有臉上還帶著稚氣、被家人攙扶著走來的年輕人;有互相支撐著、滿臉都是歲月滄桑的中年夫妻;也有眼神迷茫,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的老人。
然后,一個瘦削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鏡頭中。
是那位曾經(jīng)在廣場上抱著兒子遺像、眼神中充滿了偏執(zhí)與絕望的母親。她看起來依然憔悴,眼窩深陷,但那種仿佛隨時會燃燒起來的瘋狂已經(jī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疲憊、悲傷,但又帶著一絲微弱希望的復雜神情。
一名佩戴著“心理咨詢師”胸牌的年輕女子走到她身邊,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對她伸出了手。
母親看著那只手,猶豫了足足有半分鐘。她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因長久以來的痛苦而骨節(jié)突出的手,最終,緩緩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地搭在了對方的手心里。
咨詢師牽著她,一同走進了那扇象征著新生的、明亮的咨詢室大門。
當她走進大門的那一刻,清晨的陽光正好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照射過來,第一次,完整地、溫暖地,照亮了她那張布滿淚痕的臉。
“蜂巢”的房間里,林默關掉了監(jiān)控畫面。
他轉過身,看向身旁的同伴。
唐飛靠在墻上,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輕松,仿佛卸下了一座大山。陳婧則微笑著,眼角卻有晶瑩的淚光在閃動,她沒有去擦,任由它滑落。
林默也笑了。
那是一種發(fā)自內心的、不帶任何陰霾的、純粹的微笑。
他們的前途,依然未卜。那扇厚重的玻璃墻,依然橫亙在他們與自由之間。
但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