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和恐懼,如同兩只無形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理智。他需要一個出口,一個能將他腦子里這些顛覆性的、瘋狂的、足以將他逼瘋的信息,傾瀉出去的出口。
他撥通了那個,他之前一直刻意保持距離的電話號碼。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林默?”陳婧的聲音,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和警惕,從聽筒里傳來。山腳下那場劇烈的爆炸,顯然已經(jīng)讓她焦頭爛額。
“天文臺……天景山……廢棄的天文臺……”林默的聲音,嘶啞、破碎,語無倫次,像一個溺水者在發(fā)出最后的求救,“他在……他在這里……他殺人了……不,是獻祭……第四個,是吳江……那個‘擺渡人’……你懂嗎?他被綁在軌道上,被一輛單軌車……撞死了!”
小主,這個章節(jié)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更精彩!
他的語速極快,思維混亂,完全失去了平日里那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邏輯。他只是本能地,將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切,那些超出了他理解范疇的、恐怖的畫面,用最原始的、碎片化的語言,瘋狂地,向外傾吐。
“……還有屏幕,到處都是屏幕……他在跟我說話……叫我‘守門人’……他說前三個人的死,都是為了我……為了給我鋪路……”
“……蘇晴……他動了蘇晴的照片……在我的辦公室里……他劃掉了她的眼睛……他說……他說我干凈了……”
說到最后一句時,林默的聲音,幾乎帶上了一絲泣音。那是一種,比憤怒更加深沉的、被徹底剝奪了最珍貴之物的、絕望的悲鳴。
聽筒那頭,陷入了長達數(shù)秒的沉默。
陳婧,作為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刑警,她聽過無數(shù)謊言,見過無數(shù)偽裝。但此刻,從林默那語無倫次的、充滿了真實情感沖擊的嘶吼中,她卻聽到了一種,遠比任何精心編造的證詞,都更加具有說服力的東西——真實。
那是一個人的世界觀,在瞬間崩塌后,所發(fā)出的、最原始的、未經(jīng)任何加工的、絕望的哀嚎。
“你待在原地,不要動!我馬上帶人過去!”
陳婧的聲音,果斷而又堅決。在這一刻,她暫時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預(yù)設(shè)和懷疑,選擇相信自己作為一個警察的、最敏銳的直覺。
掛斷電話,林默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手機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他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將頭深深地埋進雙膝之間,像一個迷失在無盡黑暗中的孩子,瑟瑟發(fā)抖。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時間,對他而言,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復(fù)回放著剛才發(fā)生的每一幕。那輛失控墜落的“靈車”,那朵在城市邊緣綻放的死亡之花,還有那兩個,被劃在蘇晴眼睛上,如同詛咒般的、鮮紅的“X”。
直到一陣急促而又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將他從那自我封閉的黑暗中驚醒。
幾束強光手電的光柱,刺破了穹頂內(nèi)的黑暗,照亮了他蜷縮的身影和周圍的一片狼藉。
“林默!”
陳婧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她帶著兩名全副武裝的特警,沖了進來。當她看到眼前這如同戰(zhàn)場般的景象,以及蜷縮在角落、渾身散發(fā)著絕望氣息的林默時,她的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
她沒有立刻上前盤問,而是用眼神,示意一名技術(shù)警察,開始對現(xiàn)場進行勘察。
“分頭行動,”她對著對講機,冷靜地下達指令,“一組,封鎖整個天文臺,進行地毯式搜索。二組,立刻去山頂?shù)膯诬壾囌?,核實情況。三組,去山腳下的爆炸現(xiàn)場,尋找那輛單軌車的殘骸,確認……確認遇害者身份?!?/p>
她的指令,清晰、專業(yè)、高效,像一把手術(shù)刀,精準地切割著這片混亂的現(xiàn)場。
林默緩緩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在關(guān)鍵時刻,依舊能保持著絕對冷靜的女人。她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但她的眼神,卻依舊像鷹一樣銳利。
“他說的是對的?!奔夹g(shù)警察的聲音,很快從那些破碎的屏幕后面?zhèn)鱽?,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這些屏幕,確實是被人遠程操控,組成了一個環(huán)繞顯示系統(tǒng)。服務(wù)器的日志……被一種聞所未聞的方式徹底清除了,但從殘留的緩存數(shù)據(jù)來看,最后顯示的畫面,的確是一場……直播。”
幾乎在同一時間,陳婧對講機里,傳來了二組急促的報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