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5章 背叛者的烙?。ǖ?頁）

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按下了暫停鍵。

李洞明那間位于城市之巔、奢華得如同未來主義神殿般的辦公室里，此刻正上演著一出充滿了黑色幽默與極致荒誕的戲劇。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一股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雜著高端香薰那昂貴而虛偽的木質(zhì)氣息，形成了一種獨屬于上流社會罪案現(xiàn)場的、詭異的芬芳。房間的正中央，李洞明那具早已冰冷的尸體，以一種扭曲而又虔誠的姿態(tài)，蜷縮在那張由整塊黑曜石打造的辦公桌下。他的雙眼，依舊圓睜著，空洞地、茫然地，望著天花板上那盞由數(shù)千顆施華洛世奇水晶組成的、模擬著銀河系星圖的吊燈。仿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無法理解，自己，這個自以為掌控著一切的“主祭”，為何會以如此狼狽的方式，成為自己那場盛大儀式中，最后一個，也是最關鍵的一個祭品。

而林默，就站在這具尸體旁。

他的左手，還保持著剛剛放下那把銀色解剖刀的姿態(tài)。他的右手，則無力地垂在身側(cè)，指尖上，還沾著一絲尚未凝固的、屬于李洞明的、溫熱的鮮血。他身上的白色襯衫，被濺上了幾點觸目驚心的紅，像是在一幅素凈的雪景圖上，綻開了幾朵，妖冶而又絕望的冬梅。

他臉上的表情，是一種極為復雜的混合體。有震驚，有困惑，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計劃被徹底打亂后，所產(chǎn)生的、巨大的、空洞的茫然。他像一個頂級的棋手，在棋局的最關鍵時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被一股來自棋盤之外的、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力量，給硬生生地，從棋盤上，抹去了。

然后，門開了。

刺眼的強光，如同審判之劍，瞬間刺破了室內(nèi)的昏暗。無數(shù)個手持防爆盾、荷槍實彈的特警，如同黑色的潮水，洶涌而入，迅速占領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和幾十道凌厲如刀的激光紅點，在零點零一秒之內(nèi)，全部，精準地，鎖定在了林默的身上。

“不許動！警察?。　?/p>

“舉起手來??！”

冰冷的、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的怒吼聲，如同炸雷般，在房間里回蕩。

然而，林默卻對這一切，恍若未聞。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片由人墻和槍口構(gòu)筑的、密不透風的叢林，越過了那些晃動的人影和閃爍的警燈，精準地，落在了那個，站在門口的、逆著光的身影上。

那個，他曾經(jīng)，天真地，以為可以稱之為“盟友”的身影。

陳婧。

她就站在那里，沒有穿警服，只是一身干練的黑色風衣。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張總是寫滿了倔強與堅毅的臉龐，此刻，像一塊被萬年冰川打磨過的、最堅硬的、也最冰冷的巖石。她的眼神，更是平靜得，如同一片被冰封的、深不見底的湖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波瀾。

沒有驚訝，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看到眼前這“人贓并獲”的鐵證時，應有的、那種屬于勝利者的快意。

她只是，那么平靜地，看著他。

就好像，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就好像，她不是來抓捕一個兇手。

而只是來，回收一件，早已被她貼上標簽的……物證。

四目相對。

物理時間僅僅過去了一秒，但在林默的內(nèi)心世界里，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場長達百年的、從信任到背叛再到徹底心死的精神風暴。

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林默臉上所有的震驚、困惑和茫然，都在瞬間，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的、幾乎能將人溺斃的……失望。

那是一種，被整個世界背叛了的失望。

那是一種，被最后那根，他本以為可以抓住的稻草，反手刺穿了掌心的失望。

他明白了。

這不是一個巧合。

這是一個，為他，精心設計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