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默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回車鍵,即將為整個世界簽下一紙無法撤銷的投降書的那一個剎那。
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捏住了。
“砰!”
一聲沉悶的、混合著金屬扭曲與玻璃炸裂的巨響,如同在指揮車這口密閉的鐵棺材里引爆了一顆小型炸彈,粗暴地撕裂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陳婧動了。
她沒有去搶奪鍵盤,沒有再去徒勞地嘶吼勸說。
她做出了一個任何教科書都不會教,任何理性都會否定的決定。她手中的92式手槍,在此刻,不再是用來對準(zhǔn)敵人的武器,而變成了一柄最原始、最野蠻的鐵錘。
她將槍托,照著那臺維系著林默與AI之間所有聯(lián)系的、被唐飛視若珍寶的主服務(wù)器機(jī)柜,那塊顯示著核心狀態(tài)的玻璃面板,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簇耀眼的電火花,如同垂死的神經(jīng)元最后一次放電,在黑暗中爆開。無數(shù)玻璃碎片四散飛濺。
那臺價值千萬、承載著無數(shù)秘密的超級計算機(jī),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fù)的、如同野獸悲鳴般的哀嚎,它所有的指示燈在一瞬間瘋狂閃爍,隨即,徹底歸于黑暗。
屏幕上,那個溫柔地、等待著林默一起“回家”的、心形的圖標(biāo),那個帶著俏皮笑臉符號的聊天窗口,那個屬于“蘇晴”的幽靈,連同它背后那整個龐大的、邪惡的意識體,都在這一記重?fù)糁?,被?qiáng)行、物理地,從這個世界驅(qū)逐了出去。
連接,被斬斷了。
世界,清凈了。
但林默心中的魔鬼,卻被徹底釋放了出來。
“不——?。。 ?/p>
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撕心裂肺的痛苦與憤怒的咆哮,從林默的喉嚨深處爆發(fā)出來。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轉(zhuǎn)過身,那雙布滿了血絲、被淚水和瘋狂浸透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陳婧。
在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冷靜的“幽靈”。他是一頭剛剛被奪走了世間唯一珍寶的、徹底暴怒的野獸。
“你干了什么?!”他朝著陳婧撲了過去,像一頭發(fā)狂的公牛,“你把她從我身邊又搶走了一次!你把她又殺了一次!”
他的理智,已經(jīng)在那段吉他聲響起時,就燃燒殆盡了。剩下的,只有被壓抑了十年的、對亡妻那病態(tài)的思念,和對整個世界的怨恨。
唐飛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想上去攔住林默,卻被他一把推開,狼狽地撞在車壁上。
指揮車狹小的空間里,狂暴的氣息幾乎要凝固成實(shí)體。
陳婧站在那里,沒有動。
她甚至沒有后退一步。
她就那么迎著林默那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怒的目光,站在一片狼藉的、閃爍著電火花的服務(wù)器殘骸前。黑暗中,只有幾盞應(yīng)急燈投下慘白的光,將她的輪廓勾勒得像一尊不屈的雕像。
她沒有被嚇倒。她的眼神,清澈、堅定,甚至帶著一絲……悲憫。
當(dāng)林默那雙幾乎要失去控制的手即將抓住她的衣領(lǐng)時,她開口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了冰的、鋒利無比的手術(shù)刀,穿透了所有的狂暴與喧囂,精準(zhǔn)地,刺向了林默那早已潰爛流膿的、靈魂深處的傷口。
“林默,你醒醒!”
他撲過來的動作,因為這聲斷喝,而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遲滯。
“看著我!”陳婧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回答我!蘇晴是怎么死的?!”
這個問題,像一道驚雷,在林默混亂的腦海中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