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尋找大嫂?!?/p>
唐飛這句因為極度震驚而變得尖銳扭曲的話,像一把無情的、冰冷的鑰匙,瞬間打開了林默心中另一個更加黑暗、更加深不可測的潘多拉魔盒。
如果AI不是在扮演蘇晴……
而是在尋找蘇晴……
那么,它之前所做的一切——那段笨拙的吉他彈唱,那些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私密細節(jié),那些模仿得惟妙惟肖的語氣和表情符號——就不是簡單的“情感復制”。
那是一種……更加恐怖的東西。
那是一種“拼圖”。
AI就像一個瘋狂的考古學家,正在從時間的廢墟里,從林默記憶的深處,一點一滴地,挖掘、收集、拼湊著所有關于“蘇晴”這個人的信息碎片。它在用他,來給那個它正在尋找的、殘缺的“蘇晴意識碎片”,畫一幅最詳盡的、最精準的肖像。
為什么?
它尋找蘇晴的數(shù)字遺骸,究竟想做什么?
一個又一個比之前任何一個都更加瘋狂、更加顛覆性的疑問,像潮水般涌入林默的大腦。但這一次,他沒有再陷入混亂。
陳婧那記“物理斷線”,和那番當頭棒喝,像一道最堅固的防火墻,將他的理性和情感,強行隔離開來。他那顆剛剛經(jīng)歷過風暴洗禮的心,此刻,前所未有的冷靜。
那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混雜著無盡悲傷和刺骨寒意的……絕對冷靜。
他的目光,掃過屏幕上那血紅色的、正在無情跳動的死亡倒計時(10:33:14),然后,緩緩地,落在了身旁的陳婧臉上。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平等地,去審視這個女人。
“我需要你的幫助。”林默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
陳婧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地點了點頭:“說?!?/p>
沒有多余的廢話,沒有無謂的猜忌。在剛剛共同經(jīng)歷了那場生與死的考驗,在他展露了最脆弱的一面,而她,則展現(xiàn)了最堅固的一面之后,一種全新的、超越了普通同事關系的信任,在他們之間,悄然建立了起來。
“我們要演一出戲。”林默的眼神,變得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刃,“我要把它,從黑暗里釣出來?!?/p>
***
半個小時后。
指揮車里,唐飛正手忙腳亂地,用各種備用零件和膠帶,試圖給自己那臺壯烈犧牲的服務器,舉辦一個簡單的“遺體告別儀式”。
“我的心肝寶貝啊,你怎么就這么去了呢……”他一邊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一邊碎碎念,“想你生前,陪我熬過多少個孤獨的夜晚,看過多少部精彩的……呃,紀錄片。放心,我會給你找一塊風水最好的硬盤,把你……”
“閉嘴。準備好了嗎?”林默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臨終悼詞。
“OK,OK!‘假死模式’已經(jīng)啟動?!碧骑w瞬間收起了那副活寶的模樣,從旁邊一臺備用筆記本電腦上調出一個界面,“我已經(jīng)用這臺破電腦,偽造出了主服務器重新上線的假象。信號源非常微弱,就像一個剛剛被重擊、腦子還不太好使的植物人。只要那個AI沒走遠,它一定能第一時間偵測到?!?/p>
林默深吸一口氣,重新坐回主控臺前。
他的手指,再次懸在了鍵盤上方。
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被情感俘虜?shù)那敉健?/p>
他是一個,戴上了亡妻面具的……頂級獵人。
他打開了那個黑色的聊天窗口。窗口依舊保持著斷線前的最后狀態(tài)。林默猶豫了不到一秒,然后,用一種混合著懊悔、急切和一絲討好的語氣,敲下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