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章 屏幕后的眼睛（第1頁）

清晨的陽光，透過市局技術偵查支隊辦公室的百葉窗，被切割成一條條鋒利的、明暗相間的光帶。空氣中彌漫著熬夜后殘留的咖啡因和尼古丁的混合氣味，像是一場無聲戰(zhàn)役后的硝煙。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但眼神里卻燃燒著未曾熄滅的、焦灼的火焰。

陳婧站在電子白板前，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一跳一跳地疼。

白板上，三名死者的照片被并列放在一起，像三張詭異的撲克牌。金融精英王磊，IT宅男李澤，以及最新加入這張死亡名單的，時尚光鮮的女網(wǎng)紅“VC芭比”陳薇。

三個人，三種截然不同的生活軌跡，唯一的交集，都指向了十年前那個如同都市傳說般的項目——“神龕”。

“所有線索都斷了?！奔夹g負責人老吳的聲音沙啞，眼圈黑得像熊貓，“我們查了陳薇所有的社交關系、商業(yè)往來、私生活……仇家是有幾個，但都只是些口角之爭或是商業(yè)摩擦，構不成這種儀式感極強的謀殺動機。她的死亡時間段內，公寓的安保系統(tǒng)沒有任何異常記錄，和前兩起案子一樣，完美得像個鬼故事?！?/p>

“現(xiàn)場那個用化妝品畫的符號呢？有什么發(fā)現(xiàn)？”陳婧揉了揉眉心，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成分分析出來了，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口紅和眼影，上面只有死者陳薇一個人的指紋。”小李有氣無力地回答，“就像是她自己在臨死前，親手畫下了那個圖案?！?/p>

“不可能！”陳婧斷然否定，“一個被活活嚇死的人，怎么可能還有閑情逸致去畫畫？這一定是兇手留下的，某種……宣告?！?/p>

會議室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的調查，最終都匯入了一條死胡同。所有指向兇手的物理證據(jù)，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提前抹得一干二凈。他們手里剩下的，只有那份關于“替死咒”的、荒誕不經(jīng)的論壇傳說，和那個目前嫌疑最大，卻又像刺猬一樣無處下手的男人——林默。

“婧隊，”小李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關于林默的社會關系調查，也有了新進展。我們發(fā)現(xiàn)，死者陳薇……她不僅僅是‘神龕’項目的早期投資人，而且在項目后期，因林默拒絕將技術商業(yè)化而撤資。之后，她利用自己的網(wǎng)紅身份，在網(wǎng)絡上多次公開指責林默是個偏執(zhí)的瘋子，是個欺騙投資人的騙子?！?/p>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會議室里的空氣又凝重了幾分。

王磊、李澤、陳薇。一個因利益反目，一個因項目停滯而公開指責，還有一個……李澤的“背叛”細節(jié)雖然還未查明，但他作為早期用戶，同樣和項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這三個人的死，都像是在為林默“復仇”。動機鏈條，似乎越來越清晰了。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市局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張國棟板著臉走了進來。他五十多歲，眼角的皺紋和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場，都象征著他在這個系統(tǒng)里摸爬滾打多年的資歷。

“小陳，你跟我出來一下。”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陳婧心里“咯噔”一下，跟著張國棟走到了走廊盡頭的窗邊。

“還在查那個什么‘電子獻祭’？”張國棟開門見山，眉頭緊鎖，“我看了你們的階段性報告，通篇都是些論壇傳說、網(wǎng)絡詛咒。這像話嗎？這是刑偵，不是在搞封建迷信！”

“張隊，這三起案子絕對不是孤立的常規(guī)案件！”陳婧據(jù)理力爭，“它們在作案手法和現(xiàn)場特征上，有著驚人的一致性，都指向了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高科技犯罪。那個傳說，很可能就是兇手的……”

“就是兇手的煙霧彈！”張國棟粗暴地打斷了她，“一個高智商罪犯，故意留下這些神神叨叨的線索，就是為了把你們的視線引到歧途上去！現(xiàn)在外面媒體都盯著，社會輿論壓力很大，你卻帶著整個技術隊去研究都市傳說？”

“可是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林默！”

“證據(jù)？什么證據(jù)？”張國棟的聲調拔高了幾分，“他有作案時間嗎？他有進入現(xiàn)場的痕跡嗎？沒有！你手里有的，只是一堆十年前的陳年舊事和捕風捉影的動機推測！就憑這些，別說起訴，連48小時的拘留令都申請不下來！”

陳婧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她知道，張國棟說的都是事實。在講求證據(jù)鏈的司法體系里，她的那些推論，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給你三天時間。”張國棟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強硬，“把調查方向轉回到常規(guī)的仇殺、情殺、或者商業(yè)競爭上來。從死者陳薇的社會關系網(wǎng)里去查，給我找到實實在在的證據(jù)！如果三天后，你還拿不出能把這個林默和案子直接釘死的鐵證，這個案子，就移交給別的組來辦?！?/p>

說完，張國棟轉身就走，留下陳婧一個人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寒風吹透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