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3章 第二件垃圾：無聲的留聲機（第2頁）

冰冷?？斩?。

那首曲子，就是林默當時內(nèi)心的真實寫照。一個被技術和邏輯填滿，卻容不下半點人文情感的、華麗的空殼。

“我當時，聽完之后，就把它刪了?！绷帜届o地，陳述著那個結局，“我斥責它，是‘完美的垃圾’，是‘對音樂最大的褻瀆’。然后，我當著蘇晴的面，格式化了整個項目的硬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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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職業(yè)生涯中，第二次，也是最慘痛的一次失敗。因為它，不僅僅是技術上的失敗，更是對他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者”，或者說，“藝術家”的、一次徹底的自我否定[2]。

他以為，自己追求的是藝術的巔峰。

到頭來，卻只創(chuàng)造出了一具，擁有完美骨架，卻沒有靈魂的…僵尸。

“好了，傷春悲秋的時間結束?！碧骑w拍了拍手，強行將氣氛，從悲情的文藝片，拉回到緊張的動作片模式，“既然確定了目標是那個‘鬼哭狼嚎留聲機’，那我們就得趕緊行動了。老林，故技重施，用你的記憶，畫出藏寶圖。我的聲納，已經(jīng)饑渴難耐了！”

林默點了點頭。

這個過程，比尋找“紙飛機”時，要痛苦百倍。尋找“紙飛機”的殘骸，更像是在回憶一段青澀的、可以被一笑而過的失敗。而復現(xiàn)“完美的噪音”，則更像是一種公開的自我羞辱，相當于強迫一個頂級的畫家，去臨摹自己童年時最丑陋的涂鴉，并且還要告訴所有人，這就是他當年的“得意之作”。

他閉上眼睛，強忍著內(nèi)心那股強烈的、源于“藝術家自尊”的抗拒感，開始在虛空中，敲下那段，他本以為自己早已忘得一干二凈的、冰冷而又精準的旋律代碼。

每一個音符，都像一根針，扎在他的神經(jīng)上。

唐飛這次的搜索，進行得異常順利。因為那段“噪音”的特征，實在太過明顯，太過獨一無二了。

“找到了！”不到一分鐘，唐飛就鎖定了目標，“正西方，坐標（-112，988，723）！這個信號源比剛才那個強多了！而且…媽的，它簡直就像黑夜里的一坨…閃閃發(fā)光的屎！太他媽顯眼了！”

他們立刻，頂著那越來越狂暴的數(shù)據(jù)風暴，朝著目標沖了過去。沿途，好幾次，他們都差點被那些凝聚成形的“數(shù)據(jù)幽靈”所包圍。幸好，那些幽靈的行動邏輯，似乎還處在一種非常原始的、混亂的狀態(tài)，才讓他們得以險之又險地通過。

很快，他們在一片由無數(shù)失效的防火墻和破碎的殺毒軟件構成的“代碼廢墟”中，找到了第二個“垃圾”。

那是一臺，由數(shù)據(jù)流構成的、充滿了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的、古典的留聲機。只是，它的喇叭口，是殘破的，唱針也斷了一半。它的底座上，同樣布滿了裂紋，仿佛隨時都會崩解。

“來吧?！绷帜钗豢跉?，走上前，伸出了顫抖的手，“讓這該死的‘噪音’，重見天日吧?！?/p>

他將那段，被他視為畢生恥辱的、最刺耳、最沒有感情的AI“噪音”代碼，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重新，輸入到了那臺破碎的留聲機的核心之中。

隨著最后一個音符的注入，那臺沉寂了多年的無聲留聲機，緩緩地，開始旋轉了起來。

一段音樂，從那殘破的喇叭口中，流淌了出來。

那是一段，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聲音。

它精準，復雜，充滿了炫技般的華麗樂章。但它沒有靈魂。它像一場冰冷的、由數(shù)字構成的雪，落在你的心上，不僅不會帶來絲毫的溫暖，反而會讓你從內(nèi)到外，都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絕望。

唐飛和陳婧，都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唯有林默，強迫自己，站在這場“噪音風暴”的中央，一動不動。他必須，完整地，承受這場，來自過去的、對自己的公開處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