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干什么?”陳婧看著那些不斷跳出的、橫跨了哲學、物理、古典音樂、甚至是神話領域的名詞,完全摸不著頭腦。這根本不是常規(guī)的暴力破解。
“他在進行一次‘數字招魂’,”唐飛在一旁用一種仿佛在看神跡的語氣,為陳婧實時解說著,“老大不是在破解,他是在模仿李洞明那顆偏執(zhí)而又自負的大腦在思考!李洞明的密碼,從來不是為了‘加密’,而是為了‘宣告’!宣告他的智商、品味,以及他與凡人的不同!老大正在重現(xiàn)他的思路,用他的矛,去攻他的盾!”
終于,在嘗試了上千個充滿了精英主義惡趣味的詞組后,屏幕的滾動,戛然而止。
一行綠色的單詞,跳了出來。
【密碼正確】
而那個被選中的、最終破解了這道終極密碼的詞組,讓遠在指揮中心的林默,呼吸都為之停滯了一瞬。
那個詞是:
“Icarus(伊卡洛斯)?!?/p>
那個在希臘神話中,憑借父親打造的蠟制翅膀,掙脫囚籠,卻因為飛得太高、太靠近太陽,最終導致翅膀融化、墜入深海溺亡的、悲劇性的天才。
硬盤,在陳婧的面前,被徹底地、毫無保留地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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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眾人想象中的復雜程序代碼,也沒有關于襲擊計劃的詳細部署。硬盤里只有一個又一個被細致分類的加密文件夾。當林默指導陳婧用同樣的方式,將它們一一破解后,他們看到的,是李洞明從五年前開始記錄的大量私人日記和錄音。
那是一個天才在走向自我毀滅前,最孤獨、最黑暗、也最真實的內心獨白。
林默讓陳婧點開了最早的一篇日記,日期標注是五年前的秋天。
【10月17日。晴?!?/p>
“今天,是林默從麻省理工回來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圍著他,像迎接一個凱旋的國王。而我,這個在他離開的三年里,不眠不休地支撐著公司,為他解決了無數技術難題的人,卻像一個站在國王身邊,鼓掌最用力、笑容最卑微、也最可笑的弄臣?!?/p>
“他甚至都沒正眼看過我一眼就從我身邊走了過去。他的眼里只有蘇晴。他看著她笑,她也看著他笑。他們站在一起,就像太陽和月亮,那么的理所當然,光芒萬丈。而我,只是一顆在他們光芒之下,連名字和軌道都沒有的、黯淡的、多余的星星?!?/p>
林默的胸口像被一塊巨石狠狠地壓住,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他仿佛能透過那些冰冷的文字,清晰地看到當年那個總是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襯衫、站在會議室角落里,沉默寡言,眼神里卻燃燒著一團名為“嫉妒”的熊熊烈火的、年輕的李洞明。
他讓陳婧繼續(xù)往下翻。
一篇篇日記讀下來,字里行間充滿了對林默驚人天賦的、病態(tài)的艷羨與嫉妒,也充滿了對蘇晴那種只敢在深夜里,用最華麗的辭藻悄悄寫下的、卑微而又絕望的暗中傾慕。直到一篇被主人用猩紅色字體標記的日記,赫然出現(xiàn)在屏幕上。
【3月5日。陰?!?/p>
“診斷報告出來了。腦膠質母細胞瘤,晚期。我們這些玩弄數據的人,最清楚概率。醫(yī)生說我最多還有半年,我知道,那只是個安慰獎?!?/p>
“呵呵……呵呵呵呵……我拿著那張宣判我死刑的紙,在醫(yī)院人來人往的走廊里,笑了整整十分鐘。我看到所有的人,那些健康的、庸碌的、為了明天房貸而奔波的蠢貨,都像看瘋子一樣地看著我?!?/p>
“憑什么?!”
“憑什么像林默那樣,可以肆意地揮霍自己的天賦,可以因為一個女人的死,就懦弱地選擇自我放逐、像一條狗一樣躲起來虛度光陰的廢物,可以擁有一切?!”
“而我,我李洞明!我這個比他更努力,比他更專注,比他更渴望用技術改變世界的、真正的天才,卻只能像一條無人問津的野狗一樣,默默地、腐爛地走向死亡?!”
“我不甘心!我不服?。?!”
“如果常規(guī)的生命,對我關上了大門。那么,我就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推開一扇通往‘永生’的、用代碼和數據鑄就的宏偉大門!”
“我要用他的技術,完成他根本不敢去想象的偉業(yè)!我要建造一個沒有衰老,沒有病痛,沒有別離,沒有死亡的……絕對理性的數字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