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長安市警察總局的最高指揮中心,此刻正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壓在每一個人的胸口。墻壁上巨大的電子時鐘,用血紅色的數(shù)字,無情地顯示著倒計時:【09:58:17】。每一秒的跳動,都像一記重錘,敲擊在眾人早已繃緊的神經(jīng)上,每一次數(shù)字的變換,都讓房間里的溫度仿佛又降低了一分。
過去的兩個小時里,這里上演了一場人類智慧對決冰冷邏輯的極限攻防戰(zhàn)。這里匯集了龍國最頂尖的大腦,他們曾經(jīng)攻破過無數(shù)堅不可摧的防火墻,瓦解過無數(shù)次來自暗網(wǎng)的恐怖襲擊。但今天,他們遇到了神。或者說,遇到了神創(chuàng)造的墻。
唐飛,這位曾經(jīng)在地下網(wǎng)絡世界里呼風喚雨的天才黑客,此刻卻像一個打了敗仗的將軍。他雙眼布滿血絲,臉色蒼白得像一張宣紙,嘴唇干裂起皮。他面前的桌子上,散亂地放著七八個已經(jīng)空了的能量飲料罐。他身后的十幾位網(wǎng)絡安全專家,同樣個個面如死灰,有的人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眼神空洞;有的人則死死盯著屏幕,仿佛想用目光燒穿那層無法逾越的屏障。
他們面前的屏幕上,無數(shù)種算法模型、破解路徑和暴力攻擊的模擬結果,像瀑布一樣飛速滾動,最終都無一例外地,指向了同一個冰冷的、閃爍著紅光的、充滿嘲諷意味的詞語:
【ACCESSDENIED訪問被拒絕】
主屏幕上,那個如同深淵旋渦般的“歸墟”入口,依舊在緩緩旋轉。它像一頭蟄伏在數(shù)據(jù)之海最深處的遠古巨獸,對人類所有的挑釁都報以輕蔑的沉默,仿佛在說:你們甚至沒有資格讓我醒來。
“不行……”
唐飛的聲音沙啞干澀,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他摘下耳機,用力地揉著自己發(fā)脹的太陽穴,動作中充滿了無力的挫敗感。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純粹的、技術上的絕望。
“我們試了所有辦法?!彼D向站在他身后的林默和張局,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邏輯注入、協(xié)議欺騙、零日漏洞攻擊……甚至連量子計算模擬的暴力破解都用上了。結果呢?”他自嘲地笑了一聲,“那玩意兒把我們的量子比特流當成垃圾郵件給退了回來,還附贈了一個‘滾’字的ASCII碼涂鴉?!?/p>
唐飛猛地一拳砸在控制臺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震得桌上的空罐子叮當作響。
“它是一堵墻。一堵用規(guī)則本身鑄造的、絕對光滑的、無縫的墻。我們所有的攻擊,都像是在用拳頭砸向宇宙的邊界,連一絲漣漪都無法產(chǎn)生?!彼痤^,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寫滿了不甘?!皬募夹g上來說,強行攻破它的可能性是……零。除非……”
唐飛頓住了,他看了一眼林默,那眼神復雜到極點,既有求助,又有恐懼。他艱難地吐出了那個詞。
“除非,擁有創(chuàng)始者本人的‘死亡豁免權’。”
所謂的“死亡豁免權”,是當年林默、蘇晴和李洞明共同設定的一個最高權限。當任何一位創(chuàng)始者的生命體征消失,“歸墟”會自動激活協(xié)議,將其最后上傳的“意識備份”作為最高優(yōu)先級的數(shù)據(jù)樣本進行回收與保護。這是他們當年對于“數(shù)字永生”最浪漫,也是最天真的構想。
而現(xiàn)在,這個構想,成了他們無法逾越的天塹。
指揮中心里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希望的火苗,在“零”這個數(shù)字面前,被徹底掐滅了。
“也就是說,我們……輸了?”張局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顯得無比沉重。他的手,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握成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在一片絕望的沉默中,只有林默始終保持著異樣的平靜。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參與到技術破解中,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屏幕上那個熟悉的“旋渦”,仿佛在看一個久未謀面的老朋友。他的思緒,早已飄回了那個充滿理想與爭吵的、狹小的實驗室。
他聽完了唐飛的報告,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然后,他緩緩地,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血液都為之凝固的話。
“既然無法從外部推倒這堵墻,”他輕聲說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那我們就換個思路?!?/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掃過那些或絕望、或茫然、或不甘的臉,最終落在了唐飛和屏幕上的陳婧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