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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入觀·靜室初論（第2頁）

老何的耳機里傳來警報：“頭兒，祭壇能量讀數(shù)飆升！他們在進行‘神跡’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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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的目光越過道童的肩膀，望向殿內。只見那尊由光影構成的“太一”神像，周身的星辰光點陡然明亮，無數(shù)光帶從祂身上垂下，如柳條般拂過下方跪拜的信眾頭頂。每一道光帶觸及信眾，那人的頭頂便會浮現(xiàn)出一朵由數(shù)據(jù)構成的金色蓮花，然后緩緩消散。

大殿內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嘆與啜泣。

“祖師顯靈了……”

“慈悲……無上的慈悲……”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看到的不是神跡，而是經過精密計算的視覺特效和聲場同步。但他知道，對于殿內那些尋求慰藉的人來說，這就是神跡。這就是他們愿意放棄一切，換取“解脫”的理由。

小道童將茶杯一一放下，退到門口時，忽然低聲對離他最近的陳晴說了一句：“姐姐，如果沒有痛苦，是不是……會更好？”

他的眼神清澈，帶著一種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仿佛歷經滄桑的倦意。

陳晴心中一震，竟無言以對。

那句輕聲的疑問，比玄陽道長任何一句布道都更具殺傷力。它代表著一種思潮，一種在絕望中滋生出的、對“無痛”的極端渴望。當生存的質量低劣到無法忍受時，一個沒有痛苦的終點，無論它叫“死亡”還是“超度”，都會變得極具誘惑力。

林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重新面對玄陽道長。他知道，強行攻入、拆毀祭壇的A計劃，在這一刻已經宣告失敗。這不是物理層面的戰(zhàn)斗，而是認知層面的戰(zhàn)爭。你拆得了一座祭壇，卻拆不了人們心中那座名為“絕望”的廟宇。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板擦，在所有人，尤其是玄陽道長略帶詫異的注視下，擦掉了那個刺眼的等式——【解脫=清除】。

然后，他用從未有過的鄭重，一筆一劃地寫下新的詞語：

【自決=人性】

“道長，”林默的聲音不大，但在極致安靜的靜室里，每個字都擲地有聲，“我們爭論的焦點，從來不是‘痛苦應不應該被終結’，而是‘由誰來決定終結’。”

他用激光筆點著“自決”兩個字。

“一個人的生命，無論健康或病弱，貧窮或富有，其最根本的價值，在于他擁有自我決定的權利。他可以選擇忍受痛苦，在抗爭中尋找意義；也可以選擇放棄，尋求有尊嚴的離開。但這必須是‘他’的選擇，而不是被一套名為‘慈悲’的算法所取代?！?/p>

“‘太一’系統(tǒng)，剝奪了這種選擇權。它用一套看似完美的邏輯，將‘求生’的本能定義為無意義的掙扎，將‘活著’本身貶低為一種負資產。這才是它最危險的地方。”

話音落下，靜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玄陽道長的目光第一次出現(xiàn)了波動。那不是憤怒，也不是驚慌，而是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審視，仿佛在重新評估眼前這個對手的重量。一直保持著平穩(wěn)風速的室內通風系統(tǒng)，似乎在這一刻出現(xiàn)了瞬間的紊亂，一股微弱的氣流拂過，讓桌上的茶水泛起一絲漣漪。

“所以，”玄陽道長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林研究員的結論是？”

“我的結論是，在討論‘超度’是否慈悲之前，我們必須先做一件事——審計。”林默直視著他，“我要求對‘太一’系統(tǒng)的全部源代碼、后臺日志、以及那一百零七名‘飛升者’的完整數(shù)據(jù)，進行公開、透明、由第三方參與的聯(lián)合審計?！?/p>

“這不可能。”玄陽道長幾乎沒有思考，“‘天宮’乃清凈之地，豈容凡俗窺探？”

“那就讓凡俗來評判?！绷帜敛煌俗專蚯耙徊?，整個人的氣場變得極具壓迫感，“從下周一開始，我的團隊將在青羊觀外的市民廣場，開設為期一周的社區(qū)宣講。我們會向所有市民，包括你們的信眾，詳細拆解‘慈悲語法’的邏輯陷阱，普及‘生命自決權’的基本概念，并現(xiàn)場展示‘太一神跡’背后可能的技術原理?！?/p>

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會把選擇權，重新交還給每一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