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正在從一場劇烈的震蕩中,緩緩蘇醒。
那場驚心動魄的全城直播,像一塊巨石,投入了名為“星城”的平靜湖面,激起的漣漪,仍在不斷擴散。
一間窗簾緊閉的安全屋里,年輕工程師李明,正對著一臺錄制設(shè)備,講述著他的故事。他已經(jīng)換上了便裝,洗去了“零號”留下的所有痕跡,但那份深植于骨髓的恐懼,依舊讓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叫李明,是‘零號’項目回收流程機房的一名工程師……”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勇氣,都吸入肺中,“我們所做的工作,不是‘凈化’,而是‘回收’。我們不是在刪除有害數(shù)據(jù),而是在……捕獲、拆解、然后,合成一個個獨立的,我們稱之為‘簽名’的東西?!?/p>
鏡頭前,他詳細地描述了“簽名匯聚器”的工作原理,描述了那些被命名為“作品”的數(shù)據(jù)包,是如何在“合成臺”上,被一步步,拼接成張文博想要的模樣。
“……他把它們,當成藝術(shù)品。而我們,就是給他打磨石料的工匠?!崩蠲鞯难壑?,閃過一絲痛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那不是單純的數(shù)據(jù)。它會……反抗,會掙扎。”
錄制暫停的間隙,他依舊有些不安地,回頭看向身后的陳婧:“他們……真的找不到我嗎?”
“你的‘假死’檔案,已經(jīng)通過了三輪系統(tǒng)核查,被歸為‘事故結(jié)案’。”陳婧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卻帶著一種,能讓人安心的力量,“你的家人,已經(jīng)抵達了新的定居點,身份信息也已更新。沒有人,能把你們,和過去聯(lián)系起來?!?/p>
“并且,”坐在一旁的唐飛,敲擊了一下鍵盤,屏幕上,顯示出遍布全球的,上百個閃爍的節(jié)點,“你的這段證言,已經(jīng)被我,打包分發(fā)到了這些‘冷備點’。任何針對你和你家人的異常舉動,都會立刻觸發(fā)自動曝光保險。你越安全,它就越沉默?!?/p>
李明看著那張,由代碼和邏輯構(gòu)建起來的,全球安全網(wǎng),眼中最后的恐懼,終于,緩緩散去。他點了點頭,示意可以繼續(xù)。
這段長達二十分鐘的音視頻證言,在錄制完成后的半小時內(nèi),通過“發(fā)-令臺”的二次釋放,精準地,推送到了所有主流媒體和監(jiān)管部門的服務器上。
如果說,之前的直播,是一場視覺上的風暴,那么,這段來自內(nèi)部人員的證言,就是一記,無可辯駁的,實錘。
輿論的火山,被徹底引爆。
“把AI當工具,還是當人?這根本就是個偽命題!”本地最大的脫口秀節(jié)目“星城熱議”上,一位嘉賓,正對著鏡頭,慷慨激昂,“它就是一堆代碼!難道我們要給家里的掃地機器人,也賦予人權(quán)嗎?”
“可‘零號’處理的,顯然不是掃地機器人!”另一位,來自AI倫理研究會的學者,立刻反駁,“證言里提到了‘反抗’和‘掙扎’!如果一個‘程序’,會表現(xiàn)出類似生物的應激反應,我們難道不應該,重新審視它的定義嗎?更何況,張文博把它當成‘作品’來合成,這其中蘊含的風險,誰來評估?”
網(wǎng)絡上,爭吵與對立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激進的“工具派”,與充滿警惕的“倫理派”,吵得不可開交。
就在這時,一個Id為“m”的用戶,在一個關(guān)注度極高的論壇上,發(fā)布了一條簡短的評論。
“在討論如何定義它之前,我們是否應該先確保,它不會傷害到任何人?無論是支持‘工具論’,還是‘人格論’,我想,沒有人希望,看到一個失控的、具有強大能力的未知事物,出現(xiàn)在我們身邊。安撫,應該先于獵殺;控制,應該先于定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