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爾的溫存尚未散盡,一股寒流已從長沙郡府的方向悄然襲來。
這日午后,羅辰正與莎婭在后院的演武場上切磋箭術(shù)。莎婭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百步之外的柳葉被她一箭洞穿,引得周圍親衛(wèi)陣陣喝彩。她雖換上了漢家女子的常服,但骨子里的英氣卻絲毫不減,反而因柔順的絲綢襯托,更添了幾分獨(dú)特的魅力。
羅辰含笑鼓掌,正要上前,羅勝卻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臉色有些凝重。
“主公,塢堡外來了一人,自稱是長沙太守張羨的幕僚,指名要見您?!?/p>
莎婭聞言,搭在弓弦上的手指微微一頓,那雙明亮的眸子立刻投向羅辰,其中閃過一絲警惕。
“他叫什么名字?”羅辰問道,臉上的笑意斂去。
“桓階?!?/p>
聽到這個名字,羅辰與莎婭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果然是他。
“有意思,這賀禮送得可真是時(shí)候?!绷_辰將手中的角弓遞給親衛(wèi),“告訴他,我在城外西郊的莊園等他。另外,讓羅福的情報(bào)網(wǎng)動起來,我要知道長沙城內(nèi),尤其是太守府周圍一草一木的動靜?!?/p>
“諾!”
羅辰看向莎婭,見她眉宇間仍有憂色,便握住她的手,“放心,我倒要看看,這位張府君葫蘆里賣的什么藥?!?/p>
西郊莊園,一處并不起眼的別院,是羅氏用來招待特殊客人的地方。羅辰換了一身尋常的深色錦袍,坐在堂中,慢條斯理地烹著茶。茶香裊裊,驅(qū)散了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
不多時(shí),桓階在羅氏仆從的引領(lǐng)下走了進(jìn)來。此人約莫三十許,身形頎長,面如冠玉,一襲剪裁得體的儒衫更襯得他風(fēng)度翩翩。他一進(jìn)門,目光便如鷹隼般掃過整個廳堂,最后落在羅辰身上,臉上旋即浮現(xiàn)出溫和的笑容。
“階,見過羅將軍?!彼笆譃槎Y,姿態(tài)從容,仿佛不是深入一個潛在敵對勢力的腹地,而是在自家后花園散步。
“桓先生請坐。”羅辰伸手示意,“先生遠(yuǎn)道而來,想必不是為了品我這山野之茶吧?!?/p>
桓階落座,目光落在羅辰年輕卻沉穩(wěn)的面龐上,笑道:“自然不是。階此來,一是奉府君之命,恭賀將軍新婚之喜。將軍與沙摩柯首領(lǐng)聯(lián)姻,漢蠻一家,實(shí)乃荊南之福,亦是將軍深謀遠(yuǎn)慮之體現(xiàn)?!?/p>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語帶深意:“二來,也是為了稱贊將軍一石二鳥之計(jì)。劉荊州一紙征兵令,何其兇險(xiǎn),黑水部之危,迫在眉睫。將軍卻能乾坤挪移,以蠻族勇士應(yīng)付州牧,又借此良機(jī),助沙摩柯首領(lǐng)一統(tǒng)槃瓠蠻。如此手腕,當(dāng)真讓階大開眼界??磥?,將軍在長沙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襄陽與武陵的目光啊?!?/p>
這番話,看似恭維,實(shí)則字字誅心。既點(diǎn)破了羅辰的全部謀劃,又不動聲色地暗示——你做的所有事,我們都看在眼里。這是一種不動聲色的施壓,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廳堂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羅辰卻像是沒聽出弦外之音,他提起砂壺,為桓階斟上一杯熱茶,茶水注入杯中,發(fā)出清越的聲響。
“桓先生過譽(yù)了?!彼麑⒉璞频交鸽A面前,神色平靜,“羅某不過是為求自保,行無奈之舉罷了。倒是貴上,張府君,對我們這些在夾縫中求生的小人物,似乎也關(guān)懷備至?!?/p>
話音未落,他從袖中取出一物,隨手放在了身前的木案上。
“鐺”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廳堂中格外清晰。
那是一枚令牌,玄鐵打造,上面一個古樸的“張”字,以及一個不起眼的蓮花暗記,在窗外透進(jìn)來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
正是從黑水部首領(lǐng)帥帳中搜出的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