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羅氏塢堡東側(cè)的一片空地上,三間嶄新的青磚大屋拔地而起。
這里沒有雕梁畫棟,只有寬敞明亮的窗戶和一排排樸素的木制桌椅。大屋正門上方,懸掛著一塊巨大的牌匾,上面是羅辰親筆題寫的八個大字,筆力遒勁,入木三分——“民生為本,格物致知”。
這便是羅氏學(xué)堂。
清晨的陽光灑進(jìn)教室,照亮了孩子們一張張好奇而專注的臉龐。
這里坐著近百名十歲到十五歲不等的少年,他們的身份五花八門:
有羅氏本家的子弟,有普通農(nóng)戶的孩子,有收攏流民的后代,甚至還有幾個是當(dāng)初黃巾降卒的兒子。
此刻,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灰色布衣,緊張地挺直了腰板。在過去,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命運早已注定,或繼承父輩的田產(chǎn),或一輩子在泥地里刨食。
而現(xiàn)在,他們卻坐在這里,學(xué)習(xí)著傳說中只有貴人才能接觸的知識。
教書的先生,是羅辰從投奔而來的流民中,重金聘請的一位落魄老秀才。老秀才一開始對羅辰的教學(xué)大綱嗤之以鼻,認(rèn)為教一群“野孩子”算術(shù)和簡易文字,簡直是有辱斯文。
但在親眼看到筒車如何變荒地為良田,又在拿到羅辰開出的,足以讓他一家老小吃穿不愁的豐厚薪俸后,他最終還是捏著鼻子認(rèn)了。
不過,今天來上第一課的,是羅辰自己。
他沒有講什么大道理,而是直接讓人抬進(jìn)來一個沙盤,上面是羅氏塢堡周邊的地形模型。
“你們看,”羅辰指著沙盤,
“這里是我們腳下的土地?,F(xiàn)在,我有一個問題。新來的農(nóng)墾隊要開墾西邊這塊三百畝的荒地,預(yù)計每畝地需要三名勞力,每人每天消耗三斤口糧。從開墾到播種,需要五十天。那么,我需要提前為他們準(zhǔn)備多少石糧食,才能確保他們不會餓肚子?”
孩子們面面相覷,一片嘩然。這問題對他們來說,簡直比天書還難。羅氏的族弟們仗著讀過幾天書,開始掰著手指頭算,但很快就繞暈了。
就在一片寂靜中,一個角落里,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
“……大概,需要八百四十四石。”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黑瘦的少年,身上衣服還打著補(bǔ)丁。他叫阿牛,是黃巾降卒的兒子,平時沉默寡言,因為身份卑微,總是被人排擠。
羅辰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走過去問道:“你是怎么算出來的?”
阿牛被這么多人盯著,臉漲得通紅,緊張地搓著衣角,小聲說:
“三……三百畝地,每畝三個人,就是九百個人。每人每天三斤糧,一天就是兩千七百斤。五十天……就是……十三萬五千斤。我聽賬房先生說過,一石糧大概是一百六十斤……所以……所以就用十三萬五千除以一百六十……”
他算得磕磕絆絆,但思路卻異常清晰。
滿堂俱靜。那些剛才還在嘲笑他的羅氏子弟,此刻都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老秀才也捋著胡須,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好!算得好!”羅辰忍不住大聲喝彩。他走到阿牛面前,親自扶起他,對他說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牛?!?/p>
“阿牛,你愿不愿意跟著李束主事,學(xué)習(xí)真正的算學(xué),以后幫我管理天下錢糧?”
阿牛的眼睛瞬間亮了,那光芒,足以驅(qū)散他前半生的所有陰霾。他“撲通”一聲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阿牛愿意!謝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