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辰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直到斥候說完,他才揮了揮手:“知道了,繼續(xù)盯著,不要打草驚蛇。他們聯絡了誰,見過什么人,說了什么話,我都要一清二楚?!?/p>
“喏!”斥候領命退下。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羅辰和荀衍兩人。
“主公,邢、趙二人,果然還是忍不住了?!避餮艿恼Z氣中帶著一絲擔憂,
“劉景升這一招‘以南制南’,著實陰狠。他不出手,只在背后煽風點火,便能讓我們陷入內斗,消耗實力?!?/p>
“跳梁小丑,不足為慮?!绷_辰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他們以為聯合起來,就能跟我叫板?他們手里的那些部曲家丁,跟我的新軍比,就是一群土雞瓦狗。我擔心的,不是他們?!?/p>
他呷了一口茶,目光深邃:“我擔心的是時間。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p>
荀衍深以為然。羅氏的發(fā)展太快,根基尚淺。
新軍雖精銳,但數量不足;新政雖得民心,但尚未完全消化?,F在與整個荊南的舊豪強勢力對上,勝算不大。
“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們把事情鬧大?!绷_辰放下茶杯,
“得在劉表的問罪文書下來之前,把這些所謂的‘聯盟’,打散,打怕,打得他們再也不敢有二心。”
“主公的意思是……主動出擊?”荀衍有些遲疑,“可我們師出無名啊?!?/p>
“誰說無名?”羅辰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幾分狡黠,“我忘了告訴你,前幾日,我派人對塢堡內部進行了一次清查?!?/p>
他話鋒一轉,提起了另一件事:“新設的倉曹主簿李束,真是個人才。他對著一堆亂麻似的舊賬,硬是查出了好幾個中飽私囊的管事。其中一個,是我的遠房族叔,負責采買藥材的。他伙同外面的藥商,抬高藥價,侵吞公款,數額不小?!?/p>
荀衍一愣,不明白羅辰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我把他抓了,當著所有管事的面,一頓軍棍打得他皮開肉綻,然后把他和那個藥商一起,關進了水牢。”羅辰的語氣很平淡,“我提拔了一個在戰(zhàn)斗中表現英勇,又識得幾個字的年輕族人,接替了他的位置?!?/p>
他看著荀衍,繼續(xù)道:“那個被抓的藥商,為了活命,什么都招了。你猜,他最大的主顧是誰?”
荀衍的呼吸一滯,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是零陵邢氏?!绷_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個藥商,長期為邢道榮走私鐵器和食鹽。邢道榮拿這些東西,去跟五溪蠻換戰(zhàn)馬和皮貨。按照漢律,私通蠻夷,走私鐵鹽,是什么罪名?”
荀衍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激動地站起身,對著羅辰深深一揖:“主公深謀遠慮,衍,拜服!此乃天賜良機!有了這個罪名,我們便是奉公執(zhí)法,名正言順!邢道榮一倒,趙平獨木難支,所謂的豪強聯盟,不攻自破!”
“沒錯?!绷_辰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零陵”二字上,“所以,現在不是他們要不要鬧事的問題,而是我要在什么時候,去‘剿匪’的問題?!?/p>
他回過頭,看著荀衍,眼中是燃燒的雄心:“但光打掉一個邢道榮還不夠。荊南這塊地,太窮了。光靠種地,養(yǎng)不活我的軍隊,也實現不了我的抱負。我們必須找到一條能讓我們源源不斷獲取資源的活路。”
荀衍隨著他的目光,也看向了地圖。他的視線越過那些星羅棋布的村落塢堡,最終落在了一條蜿蜒曲折的藍色線條上。
“沅水……”荀衍喃喃自語。
“對,沅水?!绷_辰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它向西,可通五溪蠻腹地;向東,可入洞庭,匯入長江,通達天下。這是一條黃金水道。如果我們能控制它,荊南的木材、朱砂、礦產,就能變成錢糧、兵甲。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根基所在?!?/p>
一場針對邢道榮的雷霆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一條通往未來的黃金水道,也第一次進入了這位少年霸主的視野。荊南的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