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
那株歸墟幽曇的幼苗靜靜懸浮于玉盒之上,九片灰白色的虛幻葉片輕輕搖曳,散發(fā)著令人神魂寧靜又恍惚的幻滅香氣。
若離的注意力大半沉浸于對這株新生幼苗的觀察與感悟之中。
其每一絲葉脈的舒展,每一縷香氣的變幻,都仿佛在向她闡述著生與死、寂滅與剎那之間的微妙平衡。
至于殿外冰原上,那個憑借一縷幽曇香氣僥幸吊住性命、仍在痛苦掙扎的正道仙君,早已被她拋諸腦后。
實驗目的已達到,數(shù)據(jù)已獲取,實驗體的后續(xù)生存狀況,于她而言,與觀察冰原上一塊巖石的風化速率并無區(qū)別。
她時而引動寂滅之核的寒意滋養(yǎng)幽曇,時而以其太陰清輝溫和沖刷,感受著幼苗與之產生的細微共鳴。
在這過程中,她對那寂滅奇點的感知也愈發(fā)清晰,雖未能再次窺見那浩瀚的“終末回響”,但對其那份純粹的“空”之意境,理解愈發(fā)深刻。
這一日,她正嘗試將一絲幽曇的幻滅香氣,引導融入一杯新調制的、以“萬年寒髓”和“晨曦露精”為基礎的冰飲之中,以期賦予其安定神魂的新特性。
就在香氣與冰飲即將交融的剎那——
寂滅之核,毫無征兆地,再次主動傳來了一絲波動!
這一次,并非內部的“悸動”,而是其作為“鏡”與“門戶”的特性,被外界某種與之同源、或相斥的力量所引動,自發(fā)產生的“映照”!
一幅模糊扭曲、卻帶著強烈情緒色彩的景象,強行穿透了昭云殿的層層隔絕,投射到了若離的感知之中!
景象的主體,并非實物,而是一道強烈到極致的“執(zhí)念”!
是厄剎那!
并非其魔魂本體,而是其隕落之前,那充斥天地的、混合著極致愛戀、瘋狂占有欲、不甘怨恨與絕望的扭曲執(zhí)念,因其過于強烈,且其力量本質與寂滅之核同屬“負面”與“終結”范疇,竟在湮滅之后,并未完全消散于天地,而是有一絲最精粹的殘留,無意間附著在了北境邊緣的某處空間裂隙之上。
此刻,這絲執(zhí)念殘響,正因外界某種變化,而被激發(fā)、放大,并通過其與寂滅之核那微弱的同源聯(lián)系,將其所蘊含的、厄剎那臨死前最深刻的“意念景象”,投射了過來!
景象中:厄剎那俊美邪異的面容扭曲到了極致,血色眼眸中倒映著昭云殿冰冷的輪廓,充滿了無盡的癡迷與痛苦。他一遍遍地嘶吼著若離的名字,聲音沙啞破碎,仿佛泣血。
景象變幻,是他幻想中的畫面:他打破昭云殿的屏障,強行闖入,將她擁入懷中,哪怕一同被她的寒意凍碎湮滅;是他將世間所有奇珍異寶、乃至星辰日月都獻于她腳下,只求她垂眸一顧;是他卑微地跪伏在地,親吻她曳地的裙擺,如同最虔誠的瘋魔信徒……最終,所有幻想破滅,只剩下那雙充滿絕望愛意與滔天恨意的眼睛,死死“盯”著虛空,發(fā)出最后的不甘咆哮:“憑什么……本座得不到……蘇云卿……那個偽君子……他也配?!若離……你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這充斥著瘋狂、負面、污穢情緒的執(zhí)念景象,如同一聲尖銳的噪音,猛地刺入了昭云殿絕對寧靜的領域!
若離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并非因為其中的內容,而是因為這種“污穢”的、充滿低級欲望的意念,竟然通過寂滅之核,污染了她的感知領域。
就像一幅絕美的冰雕畫卷上,突然被潑上了一灘腥臭的墨汁。
令人極其不悅。
她甚至懶得去分辨那執(zhí)念中具體是什么內容,只是對這種“污染”本身,感到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