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月過中天。
石桌上殘酒冷肴,空氣里還隱約浮動著梨花白的余韻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謝知奕的龍涎香氣。
若離獨立院中,并未理會那狼藉杯盤,只是靜靜感受著夜風的微涼。
她并非無情,只是她的“情”早已超脫了凡俗個體愛憎的范疇,化為一種對天地萬物、眾生百態(tài)的平等觀照。
翌日,天色甫亮,若離便如常起身。
她并未因昨夜的插曲而改變自己的步調(diào),依舊信步走向市集,去尋找那些能挑動她味蕾的凡間食物。
今日她嘗的是一碗熱騰騰的鱔絲面,面條勁道,鱔絲爽滑,湯頭濃白鮮美,她坐在喧鬧的攤子角落,慢條斯理地享用,姿態(tài)清冷,與周遭格格不入,卻又自成一界。
她能感覺到,暗處有目光追隨。
并非惡意,而是小心翼翼的守護。
她知道,那是謝知奕的人。
他即使醉倒狼狽離去,依舊不忘安排人手護她周全,或者說,是守著她的蹤跡。
這份執(zhí)著,倒是有趣。
用罷早點,她并未直接回小院,而是沿著河岸漫步。
初夏的晨風帶著水汽,拂面微涼。
行至一處僻靜的河灣,但見垂柳依依,水波不興。
一道清寂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那里。
玄寂。
他背對著她,面向河水,灰白僧衣在晨風中微微拂動,身姿挺拔如孤峰,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寥。他似乎早已感知到她的到來,緩緩轉(zhuǎn)過身。
不過一夜之隔,他仿佛清減了些許,本就線條分明的下頜更顯冷硬。
那雙琉璃般的眸子,不再有昨夜的掙扎與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死水的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似乎蘊藏著更深的、被強行冰封的暗流。
他的目光落在若離身上,不再帶有任何探究與渴望,只剩下一種淡淡的、仿佛看透了什么的了然,以及一絲……釋然后的空茫。
“阿彌陀佛?!?/p>
他雙手合十,聲音比往日更加低沉沙啞,“貧僧特在此等候,向施主辭行?!?/p>
若離駐足,平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