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奕跟在她身側(cè),為她指著園中不同品種的梅樹,講解著它們的習(xí)性典故。
他學(xué)識淵博,談吐清雅,聲音在雪地里顯得格外清晰溫潤。
行至一株形態(tài)奇古的老梅下,但見虬枝盤曲,紅梅簇簇,與枝頭積雪相映成趣,暗香愈發(fā)濃郁。若離停下腳步,仰頭望著那凌寒獨自盛放的花朵,目光沉靜。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敝x知奕站在她身側(cè),望著同一株梅,輕聲吟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仿佛借梅喻人。
若離聞言,轉(zhuǎn)眸看了他一眼。
他的側(cè)臉在雪光梅影中顯得格外俊秀,眉眼間沉淀著身為儲君的沉穩(wěn),卻也藏著一絲屬于文人的風(fēng)骨與寂寥。
她淡淡道:“梅之傲骨,在于其本心如此,并非為爭,亦非為避。順應(yīng)天時,綻放本真,便是道。”
她的話語,再次讓謝知奕心中一震。
是啊,梅之傲雪,并非刻意與百花相爭,也非刻意躲避繁華,只是遵循自身的生命軌跡,在屬于自己的時節(jié)里,坦然綻放。
這何嘗不是一種至高的境界?不爭,不避,只是“在”。
他看著她清冷的眼眸,那里面映著雪光與梅影,卻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直指本質(zhì)。
他心中的愛慕,在此刻奇異地沉淀下來,不再有之前的焦灼與痛苦,而是化為一種更深沉、更純粹的欣賞與守護。
“姑娘所言,總是這般發(fā)人深省。”他微微苦笑,帶著自嘲,也帶著釋然,“是知奕又著相了。”
兩人在梅樹下靜立了片刻,唯有雪落傘面的細微聲響,和著那冷冽的梅香,構(gòu)成一幅絕美的畫面。
謝知奕偷偷側(cè)目,看著身邊人冰雪般的容顏,只覺得此刻歲月靜好,若能永恒,他愿付出任何代價。
然而,他知道這只能是奢望。她是雪中寒梅,他是人間過客,能得此片刻并肩,已是上天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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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苦寒之地,已是冰封萬里,朔風(fēng)如刀。
玄寂身處一座幾乎被冰雪掩埋的破舊山神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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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宇殘破,四面透風(fēng),唯有中央一堆小小的篝火,提供著微不足道的暖意。
他蜷縮在角落里,身上裹著勉強御寒的、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破爛獸皮,原本清俊絕倫的臉龐被凍得青紫,嘴唇干裂,呼出的氣息瞬間凝成白霜。
他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但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卻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亮得驚人。
那里面沒有了之前的狂躁與偏執(zhí),只剩下一種被極致嚴寒淬煉過的、冰冷的清醒。
他伸出手,靠近那微弱的火苗,指尖凍得幾乎失去知覺。
腦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江南的雪,梅園的景,以及……那抹素白清冷的身影。
想象中,她是否也立在雪中?是否也披著斗篷?那墨發(fā)黑眸,在雪光下該是何等驚心動魄?她……會覺得冷嗎?
這個念頭讓他心臟微微一縮,隨即又化為一片麻木的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