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駐足,平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玄寂的視線掠過她絕美的容顏,卻仿佛穿透了皮相,直視那背后的本質(zhì),他緩緩道:“多謝施主連日點撥,令貧僧勘破迷障。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p>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貧僧已向方丈請辭,即日便將離寺,云游四方,苦修己心?!?/p>
他選擇離開。
離開這熟悉的寒山寺,離開這有著她氣息的江南,以最決絕的方式,斬斷這不該生起的妄念,或者說,去面對這無法斬斷、只能與之共存的妄念。
若離聞言,神色依舊無波無瀾,只是微微頷首:“緣起則聚,緣滅則散。法師保重?!?/p>
她的反應,平靜得近乎冷漠。
沒有挽留,沒有疑問,甚至連一絲象征性的客套都沒有。
仿佛他的去留,與一片柳葉飄落,一滴露水蒸發(fā),并無不同。
玄寂看著她那清冷得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眼眸,心中最后一點微弱的火苗,也徹底熄滅,化作冰冷的灰燼。
他早該知道的。他之于她,從來什么都不是。
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苦澀的弧度,那弧度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再次深深一揖,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恭敬,卻也帶著一種徹底的、告別般的疏離。
“施主亦請保重。紅塵萬丈,皆如夢幻泡影,望施主……早日覓得真如?!?/p>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沿著河岸,一步一步,堅定地向著與城池相反的方向走去。
晨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灰白的僧衣漸漸模糊在氤氳的水汽與柳色之中,最終消失不見。
他來辭行,與其說是向她告別,不如說是向那個因她而方寸大亂的自己告別。
從此山高水長,青燈古佛,或許終其一生,他都無法真正忘卻這道烙印在神魂深處的清冷身影,但他會選擇背負著這份“業(yè)”,在漫長的修行路上,獨自跋涉。
若離站在原地,看著玄寂消失的方向,目光淡然。
她感知到他離去時那顆心,破碎后重塑,帶著裂痕,卻也變得更加堅硬與空洞。
這是一種有趣的蛻變,屬于凡僧的、在情劫中的掙扎與抉擇。
她并未過多感慨,只是覺得,這江南水鄉(xiāng),似乎少了一道值得觀察的風景。
不過,無妨,眾生百態(tài),何處不是風景?
她轉(zhuǎn)身,繼續(xù)自己的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