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靜心苑還籠罩在一層薄薄的晨靄之中。
竹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空氣清冷而濕潤。
謝清澤站在主屋門外,已經(jīng)躊躇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
他反復(fù)深呼吸,試圖平復(fù)那快要躍出喉嚨的心跳,手心里緊緊攥著那枚包裹著絲綢的玉佩,已被汗水浸得微濕。
終于,他鼓足勇氣,輕輕叩響了門扉。
“進(jìn)來?!蔽輧?nèi)傳來若離平淡無波的聲音。
他推門而入,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
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若離正坐于窗邊的矮榻上,手持一卷書簡,淡藍(lán)色的長發(fā)未束,隨意披散在身后,晨曦透過窗欞,為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暈。
她抬眸看來,淺藍(lán)色的眼眸如同最深邃的冰湖。
“師尊……”謝清澤的聲音干澀發(fā)緊,他不敢抬頭,徑直走到榻前五步遠(yuǎn)的地方,“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將手中緊握的物件雙手高舉過頭頂,頭顱深深低下。
“弟子……弟子幾日前夜間,行為失當(dāng),唐突了師尊……罪該萬死!”他的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是羞愧,是恐懼,也是決絕,“弟子……不敢祈求師尊原諒……只……只求師尊,收下此物?!?/p>
若離的目光落在他高舉的雙手上,那包裹著玉佩的絲綢,因他的顫抖而微微晃動。
她并未立刻回應(yīng),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謝清澤的心一點點沉向谷底,冷汗浸濕了后背。
果然……師尊生氣了。他這般齷齪的心思,這般僭越的舉動……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沉默壓垮時,若離放下了手中的書卷,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何物?”
謝清澤如同聽到了赦令,猛地抬起頭,眼中已因緊張和羞愧泛起了水光。
他顫抖著解開絲綢,將那枚完整無缺、流淌著溫潤光華的玉佩呈現(xiàn)在若離眼前。
“這……這是弟子母親留下的遺物……原本是半塊……弟子……弟子將它修補好了。”
他語無倫次,臉頰燒得厲害,幾乎不敢看若離的眼睛,“弟子知道此物粗陋,不及師尊萬一帶在身邊之物之萬一……但……但這是弟子心里最珍貴、也是唯一……唯一完整的東西了……”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母親那句深埋心底的話,混雜著自己無法言說的誓言,笨拙地、破碎地說了出來:“娘親說……若……若遇到了想要……想要傾盡所有去守護(hù)的人……便……便將此物,贈予她……”
最后幾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卻重若千鈞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再次深深伏下身子,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是斥責(zé)?是厭惡?還是……更可怕的漠然?
他獻(xiàn)上的,不僅僅是一枚修補好的玉佩,更是他破碎生命中僅有的完整,是他懵懂而熾熱的全部心意,是他以凡人之軀對神明立下的、無聲的守護(hù)誓言。
若離的目光落在少年顫抖的脊背上,又緩緩移到他掌心那枚玉佩上。
玉佩光華內(nèi)斂,修補的痕跡巧奪天工,蘊含著修補者極大的心血與一種近乎執(zhí)念的祝福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