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章 月華流照（第2頁）

窗外，河風帶著濕潤的水汽拂入，輕輕吹動她鬢邊一縷墨藍色的發(fā)絲。

她微微側(cè)首，望向窗外河面上粼粼的燈影碎光，舉盞飲下一口配套奉上的、以百花之露釀制的靈酒時，頸項彎出一道清絕而脆弱的弧度，如同孤高的仙鶴在寂靜的春澗邊垂首汲飲，美得令人窒息，卻也冷得讓隔著屏風角落、隨時準備伺候的伙計，連抬頭多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就在若離執(zhí)起碧玉盞，指尖輕撫過溫潤的盞沿，盞內(nèi)清冽的酒液隨之漾開一圈細微漣漪之時，雅間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不容忽視的腳步聲。

珠簾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掀起，發(fā)出清脆而克制的碰撞聲。

十余道身影，悄無聲息地依次入內(nèi)。

為首之人，是一位年紀看似不過二十許的男子，身著月白色云紋綃絲長袍，質(zhì)地輕柔，光線下有流水暗紋浮動。墨玉般的長發(fā)并未嚴謹束冠，僅以一枚品質(zhì)極佳的冰玉簪松松挽就部分，其余披散肩后，更添幾分閑適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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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容極為俊朗，膚色白皙，五官精致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眉眼溫潤，唇邊含著一縷若有若無的謙和笑意，周身散發(fā)著一股清雅恬淡、如玉如琢的氣質(zhì)。

然而，此刻這位氣質(zhì)溫潤如玉的公子，眉宇間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恭謹，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的身后，跟著的幾人，雖也收斂了氣息，但那份久居上位的沉淀與不凡的修為底蘊，依舊若隱若現(xiàn)。

他們分別是附近幾個中等勢力的代表人物，如掌管城中最大靈植貿(mào)易的蘇家長老、本地修士聯(lián)盟的執(zhí)事等，此刻卻皆垂首屏息，姿態(tài)放得極低，如眾星拱月般，安靜地立于那白衣男子身后三尺之處，不敢僭越分毫。

這白衣男子，正是蘇清寒，本地一個中等修仙家族——蘇家的少主。蘇家以經(jīng)營靈植、精研醫(yī)丹之道在方圓千里內(nèi)小有名氣，蘇清寒本人更是年輕一輩中公認的翹楚，天賦上佳，性情溫厚，姿容出眾，素有“清寒公子”的美譽，頗受追捧。

但此刻，他所有的光芒，在那位靜坐窗前的素白身影面前，都顯得黯淡而微不足道。

“聞得圣女殿下法駕親臨凡塵，光臨這醉仙閣，清寒心中不勝惶恐，亦感萬分榮幸?！碧K清寒的聲音響起，如雪化后的清泉漫過溪底圓潤的青玉，清潤悅耳，卻又帶著恰到好處的敬畏，語速不急不緩，顯示出良好的教養(yǎng)與此刻的緊張。

“倉促之間，唯恐店家侍奉不周，特備上些許薄禮，并攜幾位本地同道，前來聽候吩咐，聊盡地主之誼，望殿下勿怪唐突?！?/p>

他說話時，目光始終謙卑地垂落，望著若離座前那片地面，不敢直視其容顏。

說罷，他袖角極為優(yōu)雅地輕輕一拂，動作自然流暢，若離面前的案幾上，便無聲無息地多了一盞剔透的琉璃杯。

盞中并非酒水，而是湯色清碧的靈茶，茶葉根根豎立，如同雪山頂上破雪而出的嫩芽，更奇異的是，那茶湯之上，靈氣自行凝聚，緩緩旋轉(zhuǎn)，竟形成了一幅微縮而精致的霧凇紋樣，寒氣微散，茶香清逸。

“此乃西山今春供奉的‘雪頂佛眉’，汲取千年雪髓浸泡，性最清寒甘醇，配殿下正在享用的玉筍羹，或可稍解羹中暖意，增添一絲清冽風味?！碧K清寒輕聲解釋，姿態(tài)放得極低，仿佛進獻的不是一杯茶，而是自己滿心的敬畏與仰慕。

他身后的一位靈植商會長老連忙上前，手中捧著一個白玉小罐，解釋道：“圣女殿下，此羹滋味清雅，若佐以北海極冰深處淬煉出的‘寒晶鹽’，更能激發(fā)玉筍本身的清甜，平衡靈禽高湯的醇厚?！彼讣廨p彈，一撮細雪般、閃爍著微光的鹽粒均勻撒落于羹面，竟奇異地凝成了一個小小的、不斷流轉(zhuǎn)的七星陣圖，不僅增添了風味，更似一個小小的聚靈陣，鎖住了羹中靈氣。

另一位專司靈菌培育的執(zhí)事也適時開口：“南荒百年靈沼滋養(yǎng)出的‘鳳尾香蕈’，香氣獨特，蘊含純凈木靈之氣，或可為此道‘云腿鑲瑤柱’增添一分山野之趣?！彼〕鲆幻渡珴蓽貪櫲珑甑木?，手法嫻熟地切片，菌片落在碟中時，竟自發(fā)依循著某種奇妙的紋理，排列成了鳳凰尾羽的華麗形狀，靈氣盎然。

眾人皆垂手侍立，言語行動之間，充滿了對若離的敬畏，以及因能近距離接觸花界圣女而產(chǎn)生的激動與榮幸。

唯有蘇清寒，在若離極淡的目光示意下，才敢在她對面的席位邊緣，極其謹慎地安然落座，卻也只坐了三分位置，身姿挺拔而謙卑。

他取過一副未曾用過的銀箸，動作輕巧地指向那碟“漓泉醴釀醉青鸞蛋”，并未觸碰，只是隔空微點，那蛋液凝成的微型鳳凰形態(tài)竟如同被賦予了新的靈性，流光一轉(zhuǎn)，重塑成了一朵徐徐綻放的、晶瑩剔透的昆侖雪蓮形態(tài)，蓮心一點金芒，正是那醉人的醴釀精華。

“圣女殿下平日居于清圣之地，罕涉凡塵。此間食物雖粗陋，難得殿下不棄，乃是我等莫大榮幸。”他話語誠摯，目光偶爾快速掠過若離那清冷絕塵的側(cè)臉，便立即垂下，耳根處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淡紅，指尖在袖中微微收攏，泄露了內(nèi)心的波瀾。

窗外，暮色徹底籠罩了天地，長街華燈璀璨，但若細心觀察，會發(fā)現(xiàn)醉仙閣周圍原本喧鬧的人流似乎稀疏了許多，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肅穆。

隱約能感受到，有數(shù)道強大的氣息若有若無地籠罩著這片區(qū)域，那是蘇家及其他幾個勢力暗中派出的高手，在悄然肅清閑雜，并結(jié)下守護印訣，確保無人能打擾圣女的清凈，將醉仙閣護得如同鐵桶一般，滴水不漏。

雅間內(nèi)，唯有杯箸輕碰的細微聲響，以及眾人壓抑的呼吸聲。

蘇清寒始終保持著最得體的姿態(tài)，時而為若離介紹某道食材的來歷，時而輕聲解釋某種烹飪手法的玄妙，言辭雅致，知識淵博，卻又時刻不忘自己的身份，絕不逾越半分。

他的目光大部分時間都落在自己面前的杯盞或菜肴上，只有當若離偶爾因他的話而將目光投向他時，他才會感到一陣難以抑制的心悸，臉頰微熱，連忙垂眸，那份傾慕與敬畏交織的復(fù)雜情緒，在他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襯托下，顯得格外清晰而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