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0章 石屋（第1頁）

冰冷刺骨的海水裹挾著刺鼻的鹽腥氣，拍打著嶙峋的礁石。安湄艱難地將失去意識的陸其琛拖上一塊相對平坦的礁石，海水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也無法壓下她心頭那沉甸甸的疲憊與焦慮。墨菊緊隨其后，將孫濟(jì)仁和他懷中幾乎感覺不到生氣的安若歡也拖拽上岸。僅存的那名影衛(wèi)掙扎著爬上來，便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濕冷的石面上，劇烈地喘息咳嗽。

“孫先生！”安湄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她撲到陸其琛身邊，手指顫抖地探向他的頸側(cè)。微弱的脈搏還在跳動，但胸口那道被匕首貫穿的傷口，在冰冷海水的浸泡下，邊緣泛著不祥的青白色，被生命能量壓制下去的殘余毒素似乎又在蠢蠢欲動。他臉色灰敗，嘴唇毫無血色，如同深冬的枯葉。

“王爺…王爺氣息極弱！”孫濟(jì)仁剛放下安若歡，就踉蹌著撲過來，搭上陸其琛的脈搏，臉色瞬間變得比陸其琛還要難看，“劇毒雖被圣殿之力凈化大半，但心脈受損太重！失血過多！寒氣入體！這…這是油盡燈枯之兆啊！”他手忙腳亂地翻找自己濕透的藥囊，里面的瓷瓶大多碎裂，藥粉被海水泡成了糊狀。

“哥！”安湄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她又撲向安若歡。安若歡躺在冰冷的礁石上，身體軟得如同沒有骨頭，只有那雙眼睛還微微睜著，空洞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里面盛滿了無邊的疲憊和一種認(rèn)命的平靜。孫濟(jì)仁哽咽道：“安大人…經(jīng)脈寸斷，生機(jī)如同風(fēng)中殘燭，全靠一口氣和圣殿最后的余澤吊著…他…他不能動，沒力氣說話，甚至…感覺不到痛了……”后半句他沒忍心說出口：安若歡此刻的狀態(tài)，比死亡好不了多少，只是尚未咽下最后一口氣。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潮，一波波沖擊著安湄的神經(jīng)。陸其琛命懸一線，安若歡生不如死，墨菊和影衛(wèi)隊長傷勢不輕，孫濟(jì)仁也耗盡心力，而他們暴露在這荒涼的海岸線上，如同待宰的羔羊。

“王妃…此地不宜久留！”墨菊強(qiáng)撐著站起身，警惕地掃視著這片荒涼的海岸。嶙峋的黑色礁石向遠(yuǎn)處延伸，海浪洶涌，看不到人煙。頭頂是鉛灰色的厚重云層，低壓得仿佛觸手可及，帶著暴風(fēng)雨欲來的窒息感。“內(nèi)廠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知道我們從‘海運(yùn)’通道逃脫，必然會沿著海岸線搜索！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找個隱蔽的地方！”

安湄猛地吸了一口帶著咸腥和鐵銹味的冰冷空氣，強(qiáng)行壓下翻涌的情緒。腦海中，那浩瀚的圣殿知識洪流瞬間被調(diào)動起來。無數(shù)關(guān)于地形、水文、氣候、隱秘路徑的信息碎片飛速閃過，如同星辰般排列組合。

“西北方向，”她斬釘截鐵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指向礁石群深處一條被海水沖刷出的狹窄縫隙，“穿過這片礁石區(qū)，三里之外，有一個廢棄的漁村。早年因?？芩僚氨粡U棄，地勢隱蔽，有殘存的屋舍可以暫時棲身避雨?！?/p>

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墨菊，你傷勢最輕，立刻去探路，確認(rèn)路徑安全，尋找合適的落腳點。孫先生，你和我，還有他，”她指向那名掙扎著爬起來的影衛(wèi)，“我們想辦法把王爺和我哥抬過去！快！暴風(fēng)雨要來了！”

仿佛印證她的話，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鉛灰色的天幕，緊接著是滾滾悶雷，如同戰(zhàn)鼓般由遠(yuǎn)及近。豆大的雨點開始砸落，冰冷刺骨。

“是！王妃！”墨菊沒有絲毫猶豫，短尺在手，身影如同貍貓般，敏捷地鉆入那條狹窄、布滿濕滑苔蘚的礁石縫隙，瞬間消失在昏暗之中。

安湄和孫濟(jì)仁、影衛(wèi)三人，用盡力氣，小心翼翼地將陸其琛和安若歡抬起。陸其琛身體沉重，安若歡則輕飄飄的，像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這種對比讓安湄的心再次狠狠一抽。雨水很快將他們?nèi)頋餐福恳徊皆跐窕閸绲慕甘隙籍惓ＦD難。冰冷的雨水沖刷著陸其琛胸口的傷口，孫濟(jì)仁看得心驚肉跳，只能撕下自己相對干燥的內(nèi)衫布條，徒勞地試圖遮擋。

所幸墨菊的探查很順利。小半個時辰后，當(dāng)他們狼狽不堪地穿過最后一片礁石，眼前豁然出現(xiàn)一片被高大嶙峋黑巖半環(huán)抱著的洼地。洼地深處，散落著十幾間低矮破敗的石頭屋子，大多屋頂坍塌，墻壁傾頹，爬滿了深綠色的藤蔓和海藻，散發(fā)著濃重的腐朽和魚腥味。這里確實荒廢已久。

“那邊！那間屋子還算完整，有半邊屋頂！”墨菊從一間相對高大的石屋后閃出，指著洼地最深處、緊貼著巖壁的一間屋子喊道。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那間石屋。屋內(nèi)彌漫著灰塵和潮濕木頭腐爛的氣味，地上散落著碎石和朽木。半邊屋頂確實還在，勉強(qiáng)能遮擋風(fēng)雨。眾人小心翼翼地將陸其琛和安若歡安置在屋內(nèi)相對干燥的角落。

“孫先生！王爺！”安湄的聲音帶著急切。

孫濟(jì)仁顧不上喘息，立刻撲到陸其琛身邊。他撕開陸其琛濕透的前襟，露出那猙獰的傷口。在冰冷海水的浸泡下，傷口邊緣的皮肉呈現(xiàn)出一種可怕的灰白色，微微腫脹，甚至有細(xì)微的膿液滲出。殘余的毒素在惡劣環(huán)境的刺激下，似乎又開始緩慢侵蝕。

“傷口惡化！寒氣入體引發(fā)高熱！王爺…王爺在發(fā)燒！”孫濟(jì)仁的聲音帶著哭腔，他顫抖著摸索藥囊，最終只找到幾根用油紙勉強(qiáng)包住、未被海水完全浸透的金針和一小瓶氣味刺鼻的黑色藥膏。“必須立刻清創(chuàng)！生火！要生火取暖！還需要干凈的布和熱水！否則…否則王爺?shù)纳眢w狀況，怕是撐不過今晚！”他看向安湄，眼神絕望。這荒村廢墟，去哪里找干凈的東西？去哪里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