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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合則兩利，斗則俱傷。（第1頁）

那關(guān)于“天下”與“一國”的爭論，那雪地中艱難的背負，那高燒時的脆弱懺悔……像一顆種子，埋在了彼此心中。

也許它永遠不會發(fā)芽。

也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它會在誰也預(yù)料不到的地方，悄然生出改變的藤蔓。

安若歡收回目光，看向漸漸放晴的天空，長長地吁出一口白氣。

至少眼下，最危急的關(guān)頭，過去了。

他挺直了幾乎要散架的脊背，對封凜道：“走吧。該去面見晟國皇帝了?！?/p>

他的使命，還未完成。

雪山獲救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晟國朝堂內(nèi)外激起層層漣漪。當(dāng)安若歡拖著疲憊不堪、舊傷復(fù)發(fā)的身體，在封凜等人的護衛(wèi)下，正式抵達晟國皇城時，引起的震動更是非同小可。

淵國丞相，在晟國攝政王遇險時伸出援手，甚至親自深入險境將其救出？這簡直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疇。朝野上下，議論紛紛，猜疑、震驚、不解、甚至暗諷陸其琛無能的聲音不絕于耳。舊貴族們更是趁機蠢蠢欲動，試圖利用這樁奇聞打擊陸其琛本就因這次遇險而受損的威信。

然而，所有這些紛擾，都被一道來自皇宮深處的、沉穩(wěn)有力的旨意暫時壓下——晟國皇帝李瑾則，將在養(yǎng)心殿偏殿，親自召見淵國丞相安若歡。

養(yǎng)心殿偏殿不似正殿那般威嚴(yán)肅穆，更顯清雅靜謐，爐中燃著淡淡的龍涎香，驅(qū)散了些許寒意。李瑾則并未身著龍袍，而是一身藏青色常服，坐在臨窗的榻上，正低頭批閱著奏折。他看起來三十出頭年紀(jì)，面容清癯，眼神沉靜，眉宇間帶著長期操勞的倦色，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氣度。

聽聞通傳，他放下朱筆，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緩步走入的安若歡。

“淵國丞相安若歡，參見晟國陛下?！卑踩魵g依禮躬身，聲音因疲憊和舊傷而略顯沙啞，姿態(tài)卻不卑不亢。

“安相不必多禮，看座?！崩铊獎t的聲音溫和，卻帶著天然的威儀，“安相身體可還好？朕聽聞雪山之事，甚是驚心。安相高義，救攝政王于危難，朕心甚慰，亦代晟國，謝過安相?！彼捳Z得體，既表達了感謝，又巧妙地將這樁事件定性為對“晟國”的恩情，而非單純對陸其琛個人。

“陛下言重了?！卑踩魵g緩緩坐下，微微頷首，“恰逢其會，豈能見死不救。份內(nèi)之事，不敢當(dāng)陛下謝字。”他同樣輕描淡寫，將救人之舉歸于道義本分，避開了敏感的政治解讀。

內(nèi)侍奉上熱茶，氤氳的熱氣暫時溫暖了安若歡冰涼的指尖。

短暫的沉默后，李瑾則率先切入正題，他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真誠的沉重：“攝政王之事，朕已詳查。他急于求成，不納忠言，以致身陷險境，勞師動眾，更累及安相親身涉險，實乃朕御下不嚴(yán)，朕之過也?！?/p>

他首先認錯，姿態(tài)放得很低，反而讓人不好再苛責(zé)。

安若歡垂眸：“陛下不必自責(zé)。攝政王一心為國，其情可憫，只是方式或許……激進了一些。所幸如今人已無恙，便是萬幸?！?/p>

“是啊，萬幸?！崩铊獎t點點頭，話鋒卻悄然一轉(zhuǎn)，目光變得銳利了幾分，“只是經(jīng)此一事，想必安相也看到了，我晟國內(nèi)部，確有一些積弊難除，改革維艱。攝政王雖有心強國，然有時不免操之過急，乃至行事偏頗，甚至……險些釀成大禍?！?/p>

他這話說得意味深長，既點明了陸其琛的問題，又將問題的根源引向了“改革維艱”和“積弊”，暗示這并非陸其琛一人之過，也是晟國復(fù)雜國情的體現(xiàn)。

安若歡心如明鏡，知道對方是在試探自己對陸其琛的態(tài)度，以及對晟國內(nèi)政的看法。他沉吟片刻，緩聲道：“改革之事，自古不易。觸動利益，遠比觸動靈魂要難。安某在淵國推行新政，亦深感其中艱難，如履薄冰。攝政王爺雷厲風(fēng)行，勇氣可嘉，然治國如烹小鮮，有時火候太過，反而易生焦糊。需剛?cè)岵?，徐徐圖之，方是長久之道?！?/p>

他既肯定了改革的必要，也委婉批評了陸其琛的激進，更提出了自己“剛?cè)岵钡氖┱砟睿銮逦?，卻不帶攻擊性。

李瑾則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他早就聽聞安若歡之名，知其是淵國股肱，才智超群，且胸懷寬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比起陸其琛的偏執(zhí)強硬，安若歡這種沉穩(wěn)練達、眼光長遠的對手，反而更令人心生警惕，也……更值得尊重。

“安相所言，深得朕心?！崩铊獎t頷首，“只是如今兩國邊境，因前番種種誤會，摩擦不斷，百姓不安，商旅受阻，長此以往，恐非善兆。不知安相此次前來，對兩國未來，有何高見？”

終于談到了核心問題。安若歡坐直了身體，神色鄭重：“陛下，安某此次奉我皇之命前來，正是為了兩國睦鄰友好之計。邊境摩擦，多起于誤會與溝通不暢。我淵國絕無主動挑起爭端之意，我皇亦常言，晟國與淵國，合則兩利，斗則俱傷。”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安某以為，當(dāng)務(wù)之急，是重建互信?？上刃谢謴?fù)邊境互市，允許民間商旅往來，以通有無，緩民生之急。其次，設(shè)立邊境聯(lián)巡機制，雙方將領(lǐng)定期會晤，及時溝通，化解小摩擦，避免升級為沖突。再者，或許可探討簽訂一份長期的邊貿(mào)與和平協(xié)定，明確邊界，規(guī)范往來，給兩國百姓一個穩(wěn)定的預(yù)期?！?/p>

他的提議具體而務(wù)實，步步為營，顯然經(jīng)過深思熟慮。

李瑾則認真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著桌面。安若歡的建議，無疑符合晟國目前的利益。陸其琛的激進政策已經(jīng)引發(fā)內(nèi)部不滿和外部緊張，確實需要緩和。而且，安若歡剛救了陸其琛，此刻他提出和談，晟國若斷然拒絕，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