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挫敗感和更深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他靠在墻上,胸口劇烈起伏,不是因為傷口疼痛,而是因為一種智力被完全碾壓、所有生路都被堵死的窒息感。他甚至能想象到太后在宮中,拿著那塊布片,帶著嘲弄而冰冷的笑容的模樣。
接下來的日子,變成了真正的煉獄。
或許是作為對他“不安分”的懲罰,或許是太后終于失去了最后一點耐心。送來的飯食變得更為粗糙,有時甚至是餿壞的。清水也時常供應不及。傷口因為得不到任何處理,化膿范圍不斷擴大,腐臭的氣味彌漫在狹小的書房內,引來蒼蠅嗡嗡作響。高燒持續(xù)不斷,讓他時而清醒,時而陷入昏睡。
清醒的片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正在從這具殘破的身體里一點點流逝。左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右手的動作也變得遲緩無力。視線開始模糊,耳邊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遙遠。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不是死于陰謀暗殺,而是死于這種緩慢的、公開的、被默許的“傷重不治”。太后要將他的死,打造成一個無可指責的“自然”結局。
在又一次高燒帶來的幻象中,他仿佛看到了陸其琛。不是北境那個殺伐決斷的王爺,而是那個在溫泉邊,帶著復雜神色將他拉上岸的人;是那個在燈下,與他為了“共管區(qū)”細節(jié)爭得面紅耳赤的人;是那個在他離開后,看到那封承載了他所有政治理想和隱秘叮囑的信的人……
“陸……其琛……”他在心底無聲地念著這個名字,帶著一絲不甘,一絲遺憾,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情愫。他終究,沒能等到他的“時機”。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連握著匕首的力氣都要失去的時候——
“哐當!”
一聲巨響,書房那扇被釘死的門,竟被人從外面猛地撞開!木屑飛濺!
刺眼的陽光瞬間涌了進來,晃得安若歡睜不開眼。他只能模糊地看到,逆光中,一個挺拔而熟悉的身影,帶著一身凜冽的風塵和無法遏制的怒火,如同天神般闖了進來!
不是他預料中的太后爪牙,也不是幻想中的陸其琛。
那身影快步沖到榻前,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和痛楚,看著他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聲音顫抖而嘶?。骸案纭?!”
是安湄!
她終究還是來了!不顧太后的禁令,不顧自身的危險,闖進了這龍?zhí)痘⒀ǎ?/p>
安若歡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嗬嗬的氣音。他想抬起手,卻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有眼角,一滴滾燙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入額頭的冷汗與血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