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李瑾則的目光掃向珠簾后那個癱軟在地、面如死灰的老婦人,眼中再無半分溫情,只剩下冰冷的厭惡,“鳳體違和,移居西苑冷泉宮靜養(yǎng),無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塵埃落定!
安湄緊繃到極致的心弦驟然一松!巨大的疲憊感和肩頭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讓她眼前猛地一黑,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一只沉穩(wěn)有力的手臂及時地扶住了她的肘彎。陸其琛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側,玄色的蟒袍袖擺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他并未看她,只是對著龍椅方向微微頷首,聲音聽不出情緒:“臣,領旨?!?/p>
他的手掌透過衣料傳來溫熱的力量,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安湄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和眩暈感,借著陸其琛的力道站穩(wěn)。她抬起頭,迎上李瑾則復雜難辨的目光,微微屈膝,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與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持:“安湄,代淵國百姓、代雁回關將士、代吾兄安若歡……謝陛下圣恩!然……”她目光灼灼,“軍糧虧空,構陷忠良,致使吾兄于淵國朝堂身陷囹圄,更令兩國盟約蒙塵!此案真相,關乎淵國國體,關乎吾兄清譽!懇請陛下,允晟國三司會審結果,連同通敵案部分可公開之鐵證,由晟國使節(jié),親赴淵國朝堂,當眾陳情!還我淵國一個清白!還吾兄一個公道!”
她要的,不僅僅是一個交代,更是要借晟國之口,為兄長正名!將這場勝利的果實,最大程度地帶回淵國,化作兄長在朝中破局的利刃!
李瑾則看著殿下那個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依舊倔強如火的女子,沉默了。他明白,這是安湄最后的、也是必須的條件。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蘇硯,蘇硯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準。”李瑾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著鴻臚寺遴選使節(jié),待三司會審定案,攜卷宗副本及部分實證,出使淵國,澄清原委!”
“謝陛下!”安湄終于深深地彎下腰,行了一個大禮。這一拜,耗盡了她最后一絲強撐的氣力。起身時,身形又是一晃。
陸其琛的手臂再次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她。這一次,他的目光終于落在她蒼白的側臉上,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有對她傷勢的隱憂,有對她手段的激賞,更有一種棋逢對手、并肩破局的奇異共鳴。
“回府?!彼吐暤?,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強勢維護。
安湄沒有再拒絕,也沒有力氣拒絕。她任由陸其琛半扶半攬著,在霜序緊張而警惕的護衛(wèi)下,在滿殿官員或敬畏、或復雜、或恐懼的目光注視中,一步步走出這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驚心動魄政治風暴的太和殿。
殿外,天色依舊陰沉,寒風凜冽。然而,當安湄的目光投向北方那遙遠的天際時,仿佛能看到三萬鐵騎踏起的滾滾煙塵,正撕裂厚重的陰霾,帶著生的希望,奔向那烽火連天的雁回關!
許然……等我!
兄長……等我!
她微微閉上眼,將身體更多的重量倚在身側那堅實而溫熱的手臂上。肩頭的劇痛依舊尖銳,但心中那塊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巨石,終于被這金殿驚雷,狠狠劈開了一道裂縫!
七日后,淵國京城,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