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陸其琛。
他沒有用力,只是穩(wěn)穩(wěn)地按在那里,仿佛在傳遞著一種無聲的力量,一種來自對手的、最直接的認可與支撐。
這簡單的接觸,像是一道堤壩,暫時擋住了痛苦的洪流。安若歡渙散的目光重新凝聚,死死咬住布巾,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意志,對抗著那仿佛永無止境的酷刑。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劉軍醫(yī)終于停下了手,聲音顫抖著,帶著脫力般的虛脫:“好了……腐肉已凈……骨頭也刮干凈了……”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安若歡一直緊繃的身體驟然松弛,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癱軟下去。他口中的布巾掉落,唇邊溢出一縷血沫,眼睛緩緩閉上,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安相!”劉軍醫(yī)驚呼,連忙探他的脈搏。
陸其琛收回了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對方方才那拼死抵抗的力度與冰涼。他看著安若歡如同被汗水洗過、蒼白得透明的臉,對軍醫(yī)沉聲道:“用藥,包扎。他既然熬過來了,就別讓他死?!?/p>
說完,他轉(zhuǎn)身,大步走出了帥帳。帳外,陽光刺眼,他微微瞇起了眼,負在身后的手,悄然握緊。
安若歡,又一次讓他看到了何為“士”的風骨。這樣的人,不該死在陰溝里的陰謀中,更不該如此窩囊地死在病榻上。
刮骨療毒的劇痛耗盡了安若歡最后一絲元氣,他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但脈搏和體溫卻在劉軍醫(yī)后續(xù)精心的用藥與包扎下,奇跡般地逐漸趨于穩(wěn)定。那蔓延的壞疽之勢,終于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然而,帳內(nèi)的暫時平穩(wěn),很快被帳外驟然升級的警報送來的緊張氣氛打破。
“報——!”斥候渾身浴血,踉蹌沖入帥帳外廳,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與悲愴,“王爺!呂驍麾下先鋒騎兵約三千人,已越過緩沖地帶,突入我邊境十里!他們……他們不像尋常軍隊作戰(zhàn),而是……逢村便燒,見人便殺!黑水峪、小石橋……三個村莊已成焦土,百姓……無一生還!”
正凝視著沙盤的陸其琛猛地抬起頭,眼中寒光爆射,整個大帳的溫度仿佛瞬間降至冰點?!巴来??”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尸山血海般的殺意。
“是!他們打著追剿‘淵國叛逆’的旗號,實則濫殺無辜,制造恐慌!揚言……若不交出安相,便一路殺將過來!”
“砰!”陸其琛一拳砸在沙盤邊緣,木屑紛飛。呂驍此舉,已喪心病狂!他不僅是要安若歡的命,更是要用晟國百姓的血,來逼迫晟國屈服,或挑起更大的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