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6章 蕭慎之派的，不是普通死士（第1頁）

洞外風(fēng)雪漸歇時，陸其琛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安湄剛俯身查看，就被他猛地扣住手腕。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哪有半分昏迷中的渙散。

三天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卻帶著清醒的寒意，蘇硯該到望舒城了。

安湄腕骨生疼，卻不動聲色：王爺裝昏迷的本事，倒是比解毒的本事強。

陸其琛松開手，撐著巖壁慢慢坐起。每寸肌肉都在劇痛中顫抖，但脊背依然挺得筆直。他低頭查看肋下包扎的傷口，突然冷笑：蕭慎之派的，不是普通死士。

安湄瞳孔微縮。影釘——淵國內(nèi)廠最隱秘的刺客，專為誅殺叛臣而設(shè)。蕭慎之這是要把刺殺偽裝成清理門戶。

看來王爺?shù)碾x間計奏效了。她故意用布巾重重擦過他傷口，蕭慎之寧可殺你，也不愿賭你會不會揭穿他挪用軍餉的事。

陸其琛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眼神卻愈發(fā)銳利：許然到望舒城前，本王不會死。他突然扯開染血的繃帶，露出發(fā)黑的傷口，但郡主若再不用真本事，這毒就要進(jìn)心脈了。

火光映照下，安湄看清了傷口邊緣細(xì)微的銀色反光——蝕骨釘里竟摻了碎鏡砂！這是花月樓獨門暗器才用的材質(zhì)。她猛地抬頭，正對上陸其琛洞悉一切的目光。

十二年前北境雪原，他指尖摩挲著墨玉扳指，羅樓主用這枚扳指里的藥粉救了我。突然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黑血，現(xiàn)在。。。該物歸原主了。

安湄接過扳指時，發(fā)現(xiàn)內(nèi)側(cè)的杏花紋路竟能旋開。夾層里殘存的淡綠色粉末，正是花月樓秘制的回魂散。她母親當(dāng)年用半生心血研制的解毒圣藥，世間存量不過三份。

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她將藥粉混入清水，聲音發(fā)緊。

陸其琛仰頭飲盡藥汁，喉結(jié)滾動：想看看。。。你會不會趁我昏迷時偷它。藥效發(fā)作時他渾身痙攣，卻低低笑出聲，你比慕容姑姑。。。心軟多了。。。

這句話像把鈍刀扎進(jìn)安湄胸口。她看著這個連解毒都要設(shè)局試探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他為何能在朝堂活到現(xiàn)在——他把所有人都當(dāng)成棋子，包括他自己。

藥力催發(fā)的高燒讓陸其琛再度陷入昏睡。安湄擰干布巾時，聽見他含混的囈語：。。。玄鳥令不能給。。。姑姑會生氣。。。她手下一頓，想起羊皮紙上玄鳥令中的殘缺提示。

深夜，霜序帶回的消息令人心驚：蕭慎之已對外宣稱陸其琛勾結(jié)淵國叛將（影射許然）意圖不軌，遇刺后潛逃。而望舒城傳來密報，許然被軟禁在城南別院，守衛(wèi)竟是玄鳥衛(wèi)。

蘇硯在等什么？霜序不解。

安湄看向洞內(nèi)昏睡的陸其?。旱人景l(fā)身亡，或者。。。等我們自投羅網(wǎng)。

破曉時分，陸其琛的體溫終于下降。安湄正欲歇息，忽見他右手在虛空中抓握，像要握住什么不存在的東西。她下意識遞過墨玉扳指，卻被他突然攥住手指。

那年雪原。。。陸其琛半夢半醒間力道大得驚人，羅樓主說。。。要我把扳指交給。。。

話未說完，洞外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鳥鳴。安湄變色——這是花月樓最高級別的預(yù)警。她掰開陸其琛的手沖出洞口，只見東南方天空升起一道血色煙花，正是望舒城方向。

許將軍闖出了別院。潛伏回來的暗哨滿身是血，但蘇硯放出話來。。。若明日日出見不到王爺，便以謀逆罪將他就地正法。

安湄攥著扳指的手微微發(fā)抖。這根本是陽謀——陸其琛現(xiàn)身等于認(rèn)罪，不現(xiàn)身則許然必死。她轉(zhuǎn)身時，發(fā)現(xiàn)陸其琛已扶著巖壁站在洞口，臉色慘白，眼神卻清明得可怕。

備馬。他咳著血吩咐玄鳥衛(wèi)，轉(zhuǎn)頭看向安湄時竟勾起嘴角，郡主敢不敢。。。再與本王賭一局？

晨光中，那枚墨玉扳指在他掌心泛著幽光。安湄突然意識到，這或許從來就不是什么信物，而是母親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后一把鑰匙。

通往淵國京城的官道上，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在風(fēng)雪中疾馳。車廂內(nèi)，陸其琛裹著厚重的狐裘，臉色蒼白如雪，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如同燃燒著幽暗火焰的寒潭。他靠在軟枕上，每一次顛簸都讓他肋下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但他脊背依舊挺得筆直，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袖中的墨玉扳指。

安湄坐在他對面，沉默地調(diào)著一碗氣味刺鼻的藥湯?；鼗晟簳r壓制了蝕骨釘?shù)亩拘?，將他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但遠(yuǎn)未根除。他此刻的清醒，更像是用驚人的意志力在燃燒殘存的生命力。她清晰地看到他每一次壓抑咳嗽時頸側(cè)繃緊的青筋，看到他藏在袖中微微顫抖的手指。

“王爺是在賭命。”安湄將藥碗遞過去，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陳述，“以你現(xiàn)在的狀況，踏入京城，踏入那座朝堂，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蕭慎之不會給你開口的機會?！彼傅氖鞘捝髦畬ν庑Q的“陸其琛勾結(jié)叛將潛逃”的罪名。

陸其琛接過藥碗，黑褐色的藥汁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他仰頭，一飲而盡，動作干脆利落，仿佛飲下的不是苦藥，而是甘泉。藥汁的苦澀讓他眉頭緊蹙，喉結(jié)滾動，強壓下翻涌的嘔意。

“網(wǎng)？”他放下空碗，嘴角扯出一個冰冷而鋒利的弧度，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篤定，“本王就是那張網(wǎng)?！彼]了閉眼，似乎在積攢力量，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寒意和掌控一切的強勢?！笆捝髦胗谩搬敗瘹⑽覝缈冢薜溣谠S然，坐實本王‘勾結(jié)叛將’的罪名，一舉鏟除朝堂內(nèi)外所有礙眼的釘子。算盤打得響，可惜……”他冷笑一聲，牽動了傷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