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給小孩打針的時候,還會說‘打針很痛嗎’?”
意思再明顯不過——道理是道理,但實際操作時,為了達到“安撫”你這個不聽話的“病人”的目的,我用點“非常規(guī)手段”,以及選擇性遺忘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也不是不行的。
他徹底沒轍了,看著她那副“我就是耍賴你能拿我怎樣”的模樣,所有反駁、道理甚至委屈都堵在了喉嚨里。
最終,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長長地、認命地嘆了口氣,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你贏了?!?/p>
這場由悲傷起始,以耍賴告終的交鋒,最終以蝴蝶忍的全面勝利而落幕。夜空下,似乎傳來她一聲極其輕微、帶著得意意味的輕哼。
夜?jié)u深,星子也仿佛困倦般眨著眼睛。其他柱們早已陸續(xù)從繩網(wǎng)上下去,各自返回住處休息,鍛刀村上空巨大的繩網(wǎng)在夜風中輕輕搖曳,顯得有些寂靜。
他和蝴蝶忍也準備離開。他讓她先回去,說自己稍后就到。
蝴蝶忍看了他一眼,紫眸中閃過一絲了然,但沒有多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如同暗夜中的蝴蝶,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村莊的陰影里,向著臨時居所的方向走去。
目送她離開后,他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的場地中央,仰頭望著這片耗費了下午巨大精力、晚上卻帶來了無比浪漫與歡笑的宏大繩網(wǎng)。月光灑在上面,勾勒出縱橫交錯的線條,像一張捕獲了星光的巨網(wǎng)。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憶著之前的喧囂與溫情。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形一動,再次輕盈地躍上繩網(wǎng)。
他沒有去動那些連接各處、作為“道路”和次要平臺的麻繩,而是徑直來到了最核心的區(qū)域——那個由二十多根木樁支撐起來的、最為密集和堅固的主網(wǎng)平臺。
他伸出手,動作熟練而迅速,開始解開會那些精心打制的、承載了最多重量和記憶的繩結(jié)。麻繩在他手中仿佛溫順的蛇,一個個結(jié)被打開,一段段繩索被抽離。巨大的主網(wǎng)結(jié)構(gòu)開始松動、瓦解,如同一個被拆解的夢境。
不多時,那曾經(jīng)作為眾人聚餐、躺臥觀星核心區(qū)域的主網(wǎng)便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二十多根光禿禿的木樁,依舊沉默地矗立在月光下,仿佛在證明下午的汗水并非虛幻。
而村莊上空,那些縱橫交錯、連接屋檐與樹梢的“空中步道”和零星小平臺依舊存在,在夜色中構(gòu)成一幅奇異的線條畫。
他從木樁上輕巧落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望著那些剩下的、依舊發(fā)揮著“交通”作用的麻繩,摸了摸下巴,像是給自己這“拆遷”行為找了個無比接地氣的理由,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就當晾衣架吧,哈哈?!?/p>
說完,他自己似乎也被這離譜的物盡其用逗樂了,低低地笑了一聲,這才轉(zhuǎn)身,不緊不慢地朝著蝴蝶忍等待的方向走去。
夜空下,巨大的繩網(wǎng)主舞臺已然謝幕,但那些殘留的“骨架”依舊勾勒著白日瘋狂的痕跡,并將在未來的日子里,以一種極其樸實的方式——或許真的掛著鍛刀村的衣物或被褥——繼續(xù)履行著它們的使命,直到某天被徹底遺忘或拆除。這個結(jié)局,荒誕,合理,又帶著一絲屬于他的、獨特的溫柔與隨性。
他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就看到蝴蝶忍正在屋里踱步,這邊翻翻,那邊看看,抽屜拉開又輕輕推回,動作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焦躁,像是在尋找什么小物件。
“找什么?”他出聲問道,聲音里還帶著一點剛才被“制裁”后的心有余悸和疲憊。
蝴蝶忍頭也沒抬,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語氣聽起來十分自然,卻又帶著點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zhí)著:“火柴盒啊。”
他聞言,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一種混合著無奈、羞窘和“果然還沒完”的預感涌上心頭,幾乎真要被她這鍥而不舍的“秋后算賬”給逼哭了,聲音都帶上了點可憐的顫音:“天……沒有就不了吧……”
蝴蝶忍手上的動作停住了,她抬起頭,借著窗外透進的朦朧月光,看了看他那一臉“求放過”的表情,紫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似乎終于滿意了。
她沒再堅持,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語氣變得溫和起來:“好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