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學校放學了。
送走班里的五名學生,不,應該是送走整個小學僅有的五名學生后,宋猗猗回到了離教室不遠處的宿舍。
宋猗猗是個定向師范生,畢業(yè)后到鄉(xiāng)下村小當了老師,她在這所學校教書快兩年了。
定向教師的服務期為六年,六年后可以申請工作調動,只要有單位接收,她是可以調到大城市里去的。
宋猗猗沒有要調走的想法,人生匆匆?guī)资d,到哪兒都是過客,生活在偏遠鄉(xiāng)村和繁華都市,宋猗猗認為并沒什么本質的區(qū)別。
宋猗猗放下手里的書本和學生們交上來的作業(yè),她拿了手機,走出宿舍,來到了兩棵葉子漸漸變黃的楊樹下。
視頻通話提示音響了幾下后停止,手機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太,一臉慈愛地問道,“猗猗,下課了?”
“是的外婆,學生都放學了,外公今天怎樣???好一些沒有?今天練字沒有?”宋猗猗盡量控制住擔心的表情,故作輕松地問道。
“好了好了,醫(yī)生都說了,你外公這個是輕癥,猗猗啊,你不要擔心他!”外婆邊說邊把手機對準了一旁的外公。
宋猗猗看到消瘦的外公坐在長條形的餐桌旁,顫抖的右手握著毛筆,他面前的毛邊紙上,歪歪扭扭地寫有宋猗猗幾個字。
宋猗猗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流出來了,八十二歲的外公,原本身體還算硬朗,可在七月底的時候,因為舍不得開空調,午睡起來突然就腦梗了。
還好宋猗猗當時在長安,迅速叫了滴滴把外公送去醫(yī)院。
不幸中的萬幸,救治及時外公沒有留下嚴重的后遺癥,只是右手哆嗦無力,醫(yī)生叮囑要多多鍛煉手指的力量。
外公年紀大了,手掌手腕是恢復不了以前的靈活度了,這對于喜歡書畫的外公,著實是個沉重的打擊。
不過,為了不讓宋猗猗擔心,外公外婆均強顏歡笑,安慰她說活著就很知足了。
去年,兩位老人的體檢結果沒給宋猗猗看,都瞞著她,其實外公的肺部結節(jié)長得有些快,外婆的心臟也不大好。
舅舅舅媽私下還是跟宋猗猗說了,醫(yī)生初步判定是肺癌,但外公的身體差,年紀也大,就不考慮做手術和化療放療了。
“猗猗,上星期跟你說的那個相親對象,他聯(lián)系你了嗎?”
宋猗猗看到手機里的外婆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忍住,對她開口問道。
“沒有呢,外婆,相親這種事,還得看緣分!”宋猗猗知道外公外婆擔心她的將來,她從未在兩位老人面前表現(xiàn)過自己對于婚姻的抵觸和排斥。
“猗猗呀,那個小伙子是軍人,部隊紀律嚴格,開會訓練什么的,要保密,都不讓帶手機!猗猗,你的手機可不能關機啊,你要有耐心,他媽媽說了,只要沒有什么重要的任務,他是可以打電話的!”
外公外婆,是人世間最疼宋猗猗的兩位親人,宋猗猗知道在他們的有生之年,如果看不到自己結婚生子,他們會死不瞑目的。
“猗猗~猗猗~你聽到外婆說的話沒有?”外婆快八十了,但耳聰目明,看到手機里的宋猗猗走神了,有些著急。
“好的,外婆,我知道了!”宋猗猗一如既往的溫順。
夜晚,宋猗猗把暖光臺燈擰到最亮,倚在床頭的她漫不經(jīng)心地撕開一包未開封的猴王,接連抽了兩支,然后對著嘴巴噴了一點漱口水。
十多塊一包的猴王,價格很親民,宋猗猗總是在夜深無人的時候抽,她不想被抓包,不想形象受損,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
宋猗猗長相清秀,目光透澈,不喜歡化妝,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純真質樸的鄰家女孩。
宋猗猗其實沒有煙癮,她抽煙好像只是對自己的一種慰藉,就像嬰兒想要吸吸安撫奶嘴,就像她夜里睡覺必須開著臺燈,暈黃的燈光讓她覺得像被媽媽抱著一樣溫暖。
抽完煙下床把煙灰倒進尿桶里后,宋猗猗拿出已經(jīng)織好了領口的羊絨毛衣,回到床上繼續(xù)挑燈夜織。
這種山羊絨線價格很貴,但質地輕盈又保暖,宋猗猗上大學的時候就學會了織毛衣,如今技藝日臻完善的她,織完的羊絨成品在網(wǎng)上居然能賣到小兩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