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該是場家宴,可惜兒孫都不爭氣,嘴巴一張,什么都敢說出去,本來洛振邦是為了拉攏阿吉這個橫空出世的大能,如果最好是私下里,有了默契才好行事,沒想到孩子不爭氣,不明白輕重緩急,家里姻親還多,一傳十,十傳百,竟然造成了現(xiàn)在這個局面。
半山的別墅是洛振邦的父親親自督建的,那個時候的香港是‘殖民商貿(mào)港’,社會上是鮮明的華洋分層,所有資源都向英籍人員傾斜,即使華人占人口95%以上,洛振邦的父親在這種情況下攢下大筆家業(yè),還沒有移民英國,足以見得是個能耐人了,那位老先生膽子不大,但是愛國,不管國共,只要能抗日的他都會盡量幫助,雖然平時難改商人本性,但遇大事也決不含糊,正值壯年的洛父修建這棟遠離人群的中式別墅是為了懷念祖國,此時也正好讓洛振邦有個良地與阿吉深談。
天色已暗,別墅中早就燈火通明,朱紅大門外掛著兩盞走馬宮燈,暖黃光暈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石板路上灑下細碎的燈影。
正廳匾額題著“和樂堂”,下方八仙桌鋪著寶藍色織錦桌布,擺著青瓷餐具與銀質(zhì)筷架,現(xiàn)又臨時加桌,但沒一件擺設(shè)物具是落了俗套的。
穿著西裝禮服的男男女女,三三兩兩的聚在桌邊、廊下或側(cè)廳談笑,洛振邦看著這群人模狗樣的賓客,只覺可笑,這群不速之客必然編排著他呢,正廳桌邊的是他姐姐家的幾個孩子和其伴侶,偏座的是他的小兒子那一家,側(cè)廳是他二房的人,唯有大房沒來人,只有大老婆的助理出面,不過不來也好,要是她帶著人來了,自己也難堪啊,他這張絕對不算好看的國字臉到底要怎樣才能生出金發(fā)碧眼的白人小孩,就算是為了利益而聚,她也太不給面子了。
洛振邦的無端猜測,確實無端,但是他也確實猜對了,沒事做,當(dāng)然要說閑話了嘛。
“你說老頭子是不是瘋了啊,那小賤人生的孽種,他不是一向當(dāng)空氣的嘛,怎么會特意給她做臉呢?!?/p>
“也許哦,被老巫婆氣瘋的,哈哈哈哈。”
“你們兩個真是不長眼啊,叫你們讀書,就會逃課,叫你們工作,就知道翹班,現(xiàn)在連消息都不靈通,八卦都講不明白,真是無能啊?!?/p>
年長一些的女子對兩個妹妹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真是無語至極,不過熱愛八卦的她還是盡職盡責(zé)的給妹妹們講解了這場宴會的緣由。
“老爺子是年紀(jì)大了,怕死,找了道士來續(xù)命來了?!?/p>
說完就一臉得意的等著哥哥姐姐的,弟弟妹妹的,有血緣的,沒血緣的,驚奇的求知眼神了,很快大廳就聚成了一大堆。
助理輕輕附在洛振邦的耳邊說了幾句話,洛振邦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立刻起身走到門口,這么大的動作讓在場的人都矚目過來,尤其是洛振邦的三個兒子,都緊隨其后。
側(cè)廳的古箏聲隱隱傳來,琴師指尖撥動絲弦,《春江花月夜》的旋律漫過屏風(fēng),樂聲代替眾人的目光先一步見到了人。
在人群的騷動中,阿吉身著藏藍色道袍款步而入,那道袍繡著銀色云紋,是千鶴送她的布料,珍貴異常,布料輕盈,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仿若被浸了月光的墨玉,頭上戴著一枚玉簪,簪身雕刻著精致的蓮花圖案,在燈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暈。
阿吉神色淡然,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冷意,無人可堪,一時間寂靜到只余蟬鳴。
身后的黑色西裝男子,筆挺的西裝完美地勾勒出他健碩的身材,白色襯衫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結(jié)實的鎖骨,和微微隆起的胸大肌,Ken的目光如鷹隼,掃視周圍。
“阿吉大師,您終于來了,您能賞光來真是太榮幸了!外面的庭院剛擺了新開的晚菊,您要是不著急,等會兒吃完飯還能陪您逛逛,感受下這晚上的景致,這院子是我的老父親為了紀(jì)念過去的日子才建的,我父親生前一直想要回到內(nèi)陸去生活,只是天不遂人愿呀。”
阿吉從來都是說普通話的,因為她別的都不會,雖然之前為了裝像說過一點點英語,但也就是點頭yes搖頭no的水平。從阿吉的口音很容易就能聽出她是個北方人,且是個出身正統(tǒng)的道士,肯定不喜歡洋鬼子的東西,洛振邦雖然是江蘇人,但是大家都是華夏人,拿這些愛國啊,祖宗啊的來套近乎,是不會出錯的。
洛振邦雖然六十多了,但是依舊身板硬朗,眼神明亮,他一路把阿吉引進正廳,想要攙扶他的二兒子都被他推了個踉蹌,然后這老二還想去攙阿吉,又被Ken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