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二)薩那罕
自知理虧的趙宛媞好話一筐筐往外倒,拉著朱璉的手,嫂嫂長嫂嫂短,軟磨硬泡,好容易把奇妙的誤會厘清,免得朱璉真去求盈歌把她帶去廟里住。
“你啊,”捏捏她臉蛋,從前在汴京時也曾如此互相取笑打鬧,畢竟趙桓與趙宛媞相差只三歲,朱璉認識趙宛媞很早,關系其實相當親近。
趙宛媞難得顯出些嬌羞情態(tài),朱璉牽著她的手,正待說些別的閑話,轉(zhuǎn)念想到趙宛媞是存了逃跑心思的,她朝火堆旁看了一眼,盈歌和完顏什古仍守著鍋煮肉,沒注意這邊,才說:“福金,你既喜歡郡主,為什么總掛念回去呢?”
活命艱辛,朱璉自知手無縛雞之力,沒能力擔起別人的性命,她連表妹朱蓉都沒法保護,甚至為了活命把她和那些半瘋的女子們丟在涼陘自生自滅。
可盡力保全身邊的人就已經(jīng)是奇跡,若非完顏宗望重病,完顏什古有威望做主,又遇到盈歌暗中幫助,她們恐怕早就死在金人的折磨里。
所以,盡管懷著愧疚,朱璉也不得不如此,她最大的愿景便是照顧柔嘉直到平安長大,回南邊不是沒想過,然而回去能怎樣?
她是趙桓的皇后,有這層關系攏著,地位尷尬,既不能改嫁他人,又靠不著毫無根基的母族,新帝能給柔嘉一個縣主之位便是恩賜,屆時同樣十二三歲就要嫁人。
福禍未知,若金人再打過去呢?朱璉覺得不如留在盈歌身邊安穩(wěn)。
這番心思與趙宛媞說了,推心置腹,朱璉是好意,趙宛媞卻神色黯淡,眼底仍有不甘,心中難平,但她沒有同朱璉爭執(zhí),抿了抿唇,固執(zhí)道:“我自有我的打算?!?/p>
話到此止住,相顧無言,正好鍋里的肉湯煮好,完顏什古招呼她們過去。
心照不宣,彼此都裝作無事發(fā)生,趙宛媞坐到完顏什古身邊,對她笑了笑,接過熱騰騰的肉湯吃,朱璉則在盈歌旁邊,與她小聲地說話。
蘑菇煮新鮮的鹿肉,湯鮮味美,四個人飽餐一頓,盈歌把剩下的鹿肉串在樹枝上烤干,切成小塊放進背囊,等下次再煮著吃。
洗漱后,趙宛媞鉆進搭好的帳篷,坐在床上發(fā)呆,心不在焉。
好一陣的寂靜,完顏什古半天才進來,看著她笑,目光柔柔落在她身上,趙宛媞頓時臉紅耳燥,心跳有點兒快,正疑惑,完顏什古走上前,神神秘秘伸出手,竟拿著一束野花。
“送給你。”
暗香撲鼻,很清淡的味道,像風吹過下雨的林間,初聞像梔子清幽,細嗅又仿佛桂花香甜,趙宛媞沒見過這種野花,一大捧如綠草,開著星星點點的白蕊,非常特別。
“這是什么花?”
總歸愛花,趙宛媞接過完顏什古的好意,湊到鼻尖下仔細聞了聞,可還是分辨不出,完顏什古得意地笑了笑,卻沒說到底什么花。
并沒有特別的花名,完顏什古在林子里薅的,不過女真人給它取了含義。
“薩那罕?!?/p>
輕輕地對趙宛媞說,完顏什古蹲下身,抬起趙宛媞的手,柔軟的嘴唇十分虔誠地觸碰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親吻,趙宛媞耳根頓時發(fā)燙,偏偏手抽不出來。
“阿,阿鳶?”
突如其來的感情傾泄,趙宛媞有點兒不知所措,完顏什古笑了笑,幽綠的眸深深凝望她,柔情潑灑,愛意漣漪,目光似湖水澄澈,純凈,“薩那罕。”
一字一句,語調(diào)萬分輕柔深情,她說的是女真語,意思是:妻子。
趙宛媞顯然聽不明白,以為這花叫薩那罕,完顏什古沒解釋,一顆心偷偷跳得噗通噗通,她當然藏著小心思,但同樣羞澀,所以才用女真語叫她妻子。
什么花種并不重要,總之是締結(jié)婚約的信物,生活在關外的女真人沒有中原那般繁復的娶親六禮,常以歌唱的方式尋求伴侶,然后送上一束這樣的花,表達自己的心意。
完顏什古打算以后再告訴趙宛媞這些,現(xiàn)在,她只是含笑在她指尖落下一吻。
“花可以剪碎放在香包里,”完顏什古坐到床上,把趙宛媞摟在懷中,親昵地蹭她的臉,說道:“你要是喜歡,明天我再去采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