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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懸香》—叁問】（第1頁）

【第七章｜《懸香》—叁問】

｜茉莉初蕊、沉香低伏，龍涎若問，枇杷回甘。

｜香氣層層轉(zhuǎn)折，像她的遲疑，也像他想破解的心念。

午后，沈聞道如約而至。

他依舊一襲墨色長衫，卻比往日更顯慎重。當(dāng)他推開那扇雕花木門，迎面撲來的，是一縷濃郁而不滯的紅砂香氣。

他環(huán)視四周，未見顧輕蕊身影，便走上前，輕敲柜臺木面，聲音不高卻清晰：「顧輕蕊？」

話音剛落，她便從后堂走出。今日她換上月白長裙，衣擺隨步輕擺，衣領(lǐng)繡著金線細(xì)紋，柔中帶光。

她走至他面前，手中托著一只銀質(zhì)香爐：「沈掌柜來得正好。今日這新香，正是為此?！?/p>

她坐至茶席，斟上茶盞，茶香與新香交織空間之中。她不請他落座，只靜靜等待他聞香開口。

沈聞道俯身靠近香案，凝視那緩緩升起的煙霧。一息、兩息，他未語，神情卻逐漸沉靜。

終于，他直起身，語氣低沉：「這香，第一口像藏了場雨后的竹林?！?/p>

他頓了頓，仿佛捕捉到什么細(xì)節(jié)：「茉莉是濕的，不是干花。選的是初蕊，還未綻放的那種……你是故意壓香，不讓它一開始就顯山露水。」

他走近茶席，手指輕撫香盂邊框，語氣溫緩：「這香克制，不爭不搶，像留了余地……可在第二調(diào)轉(zhuǎn)折處，又藏了一顆引子?！?/p>

他抬眼看她，眼神漸深：「沉香是舊意，龍涎是試探，而……枇杷葉，是甘愿?！?/p>

聲音極輕，卻字字入骨。

「這香在問人心——問你，有沒有藏過、壓過、遲疑過，卻終究愿意放出來，讓人聞。」

他神色溫和卻堅定：「顧輕蕊，這香不是試我，是你自己想確認(rèn)：你肯不肯讓人靠近這一層?！?/p>

語畢，他微微俯身，終于坐下。

「但我還是得說一句——」他端起茶盞，眼神沉定，「我聞到的，不只是香氣。我聞到了……你問心時留下的一滴懸念?！?/p>

他輕笑，似自語又似贊賞：「所以我坐下來，不只是應(yīng)約，是因?yàn)椤@香太真，不應(yīng)空焚?！?/p>

她聞言一笑，未答，只為他續(xù)茶。香氣與茶氣盤旋之間，如他倆此刻的對話，未語先通。

他說坐下，是因香太真。

她低頭抿茶，才緩緩開口：「那你既已坐下，我便不再客氣?！?/p>

她抬眼看向他，語氣平穩(wěn)：「——第三問，來了?！?/p>

「你曾說，百業(yè)通不與人結(jié)私，香不聯(lián)名，事不托人情。但你卻親自出席香會，甚至允我九問九香?！?/p>

她頓了頓，語聲低柔：「我想問的是——你為何破例？」

她直視他，不閃不避：「我要的，不是你說服誰，是你說服你自己?！?/p>

「你是從哪一刻開始，決定為我破這一次例？還是……其實(shí)早就動搖，只是在找一個體面的理由遞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