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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合塵》—捌問】（第1頁）

【第十二章│《合塵》—捌問】

｜柚香微醒，白蘭溫潤，焚木煙尾輕繞衣角。

｜共赴塵途之前，愿你與我，合一息香煙，共一程心念。

正月初五，又稱「破五」，亦是俗稱的「財神日」。歷來京中百業(yè)皆于此日開張復市，寓意驅(qū)散年中晦氣、迎來開年興運。街巷間爆竹聲響不絕于耳，煙硝與紙屑鋪了滿地，紅符與財字高貼門楣，一派熱鬧。

今年尤異往年。

因值冬雪初歇，京中香行、異域客商與東坊藝鋪聯(lián)合舉辦「財神夜香市」，不僅為祭神祈財，更借機展售新年香品、流派異香。夜市自午后開攤，至二更仍燈火通明，市中設數(shù)處香棚試焚、技藝臺論香，還邀來數(shù)位外郡香師現(xiàn)場調(diào)香演示，堪稱開年頭一場香業(yè)盛事。

對外人而言，這是財運與煙火交織的喜慶開場。

但對沈聞道與顧輕蕊而言，這一夜——

是未解舊局之所，也是情意與真相再度交會的臨界點。

煙火之下，香氣四伏，舊人、舊事，皆可能在夜市人潮中不期而至。

「財神夜香市」沿著東市長街一路鋪展，紅燈高懸，香煙縷縷。各家香鋪擺出鎮(zhèn)店之寶，東坊藝鋪請來西域香師現(xiàn)場焚香講藝，連南郊的百花坊也趁勢擺了香花掛飾與祈愿牌，市井與雅集，在這一夜共融交錯。

百業(yè)通今年特別租下主街口的三間連鋪，重新裝潢為「臨香小閣」，整體以墨色柵格為主，烘托香煙流轉(zhuǎn)。案前擺設三座香案，各展一式香品——一為經(jīng)典再制，一為顧家舊方，一為新調(diào)未命名。香煙不盛不淡，剛好能隨風散入人流中，勾得行人駐足，又不致遮目。幾盞素白燈籠高懸，燈籠下書一行墨字：「聞香識人，夜市開問?！?/p>

沈聞道立于案后，一身深玄長衫，外披玄青金紋大氅，氣質(zhì)內(nèi)斂而清雅。他神情平靜，卻時不時望向遠方，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終于——她來了。

人群緩緩讓開，他一眼便認出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穿著湖青交領長衫，衣擺繡了極淺的白藤紋，只有在月色與香燈交映下才隱隱顯現(xiàn)。長發(fā)高束，只簡以白簪系之，耳邊無珠、指間無飾，素雅至極，卻教人無法忽視。

她走得不快，步步從容，目光掃過三案香品，每一道都細細審視，卻未說話。沈聞道收回那微微握緊的手指，深吸一口氣，輕整衣擺，從案后起身。月光與燈火落在他肩頭，將他高大的身影拉得更長。

他不語，只靜靜看著她，等她開口。

她停在他案前不遠，眼中帶著幾分看穿一切的寧定與一絲戲謔，語氣淡淡卻直擊要害：

「沈掌柜，這么多香，今日不是要賣我什么香吧？」

她眉梢一挑，似笑非笑。

他望著她那雙眼，忽然覺得，這一夜的燈火與香氣，都不及她站在他面前這一刻來得真切。

「若妳愿意買，我自然也樂意賣?！顾Z帶調(diào)侃。

她不理，反將手中輕巾放在香案上，語氣一轉(zhuǎn)：

「既說是一問一答，我便接著問了——這一年里，你沈聞道，到底動過幾次真心？」

這話一出口，他心中竟有一瞬空白。

他低頭斟了一盞茶，緩了緩氣，終于開口：

「……顧輕蕊，妳還記得新年那夜，我們在夜市一同吃了那塊相思糕嗎？」

她點了點頭。

「那一夜，我本只想試探，卻沒想到會記得這么久。你說糕甜，我記了；你說冷，我就將披風解了給你。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不是只想贏這場香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