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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巖小說>隋唐君臨天下 > 第3章 潰兵來投,初顯崢嶸(第1頁)

            第3章 潰兵來投,初顯崢嶸(第1頁)

            夕陽把王家莊西口的土路烤得發(fā)燙,余暉像潑了層融化的琥珀,連空氣都泛著暖烘烘的熱氣。風(fēng)裹著泥土和野草的腥氣吹過,趙鋒攥著鋤頭的手緊了緊,指節(jié)泛白——鋤頭木柄被汗浸得發(fā)滑,他身后二十多個護(hù)衛(wèi)隊弟兄也都繃著身子,有人悄悄調(diào)整了手里的木棍,甲片碰撞的“叮鈴”聲在寂靜里格外清晰。這些人大多是從瓦崗潰兵里挑出來的,雖沒了像樣的兵器,卻還帶著戰(zhàn)場磨出的警惕,眼神里的銳氣壓得路邊的草葉都不敢晃。

            王臨站在隊伍最前,手按在環(huán)首刀的劍柄上,冰涼的金屬透過粗布短褂傳來涼意,壓下了幾分焦躁。他望著道路盡頭,塵土正像條黃龍似的滾過來,越來越近,連馬蹄踏地的“咚咚”聲都隱約能聽見——不對,是人的腳步聲,雜亂、沉重,帶著股脫力的疲憊。

            “來了!”趙鋒低喝一聲,護(hù)衛(wèi)隊瞬間繃緊,鋤頭、木棍齊齊朝前遞了半寸,形成一道參差不齊卻透著狠勁的防線。

            塵土里漸漸顯出人影,三十來個漢子踉蹌著走來,衣甲破得像篩子,有的甲片掛在肩上晃蕩,有的干脆只剩半截護(hù)胸,露出的胳膊上纏著發(fā)黑的布條,血漬早干成了硬痂。他們手里的兵器大多拄在地上當(dāng)拐杖,長槍彎得像曬蔫的蘆葦,環(huán)首刀的刀身沾著泥,連反光都弱得可憐。走在最前的漢子個子極高,肩寬背厚,卻瘦得顴骨凸起,一道刀疤從眉骨斜劈到下頜,像條猙獰的蜈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動著。

            看到莊口的護(hù)衛(wèi)隊,潰兵們明顯頓了頓,有人往后縮了縮,有人下意識地把兵器握得更緊,眼神里又慌又戒備,卻沒一個人往前沖——他們實在太累了,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刀疤漢子瞇著眼打量了王臨半天,沙啞的嗓子像被砂紙磨過:“前面的兄弟…是哪路的?俺們是虎牢關(guān)退下來的官軍…敗了,就想討碗水喝,尋條活路,絕沒別的心思!”他說話時,風(fēng)把他身上的汗味和血腥味吹過來,嗆得人鼻子發(fā)酸。

            虎牢關(guān)?王臨心里一動——那是王世充和李密死磕的前線,前些日子還聽說裴仁基將軍在那兒駐守,怎么就敗了?他往前跨了一步,聲音不卑不亢:“此地是漳水王家莊,我們也是避亂墾荒的百姓。諸位要喝水歇腳,沒問題,但兵兇戰(zhàn)危,莊里有老弱婦孺,還請放下兵器再入莊?!?/p>

            “繳械?”刀疤漢子的臉?biāo)查g沉了,握槍的手青筋暴起,“兵器就是俺們的命!繳了械,你們要是翻臉,俺們不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身后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卒急得跳腳:“頭兒!不能繳!俺上次就見著一伙人,說給飯吃,結(jié)果繳了械就被綁了,賣到礦上當(dāng)苦力!”小卒的聲音發(fā)顫,眼里滿是恐懼,引得其他潰兵也紛紛附和,原本松散的隊伍竟隱隱有了點抵抗的架勢。

            王臨沒慌,反而笑了笑,指了指莊里:“諸位要是不信,看看那邊——田里種著秧苗,婦人們在曬野菜,孩子們在摘野果,這要是想害你們,何必費力氣墾荒?”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些,“昔年張須陀將軍‘每戰(zhàn)必克,威震東夏’,麾下弟兄個個是好漢,如今要是為了把破兵器,連活路都不要了?”

            這話戳中了刀疤漢子的軟肋。他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刀疤顯得更猙獰了,卻沒再反駁——張須陀是他們這些舊部心里的豐碑,如今卻連提都不敢多提。他盯著王臨看了好一會兒,又掃過護(hù)衛(wèi)隊眼里的坦蕩,突然長嘆一聲,把手里的長槍往地上一拄,“哐當(dāng)”一聲,槍頭插進(jìn)土里約摸半寸:“罷了!這世道,有兵器也餓肚子,沒兵器說不定還能活!兄弟們,把家伙扔了!”

            潰兵們愣了愣,有幾個還猶豫著,刀疤漢子又喊了句:“俺老雷用這條命擔(dān)保,王頭領(lǐng)要是害咱們,俺先跟他拼命!”說著,他率先把腰間的環(huán)首刀解下來,扔在地上,刀身砸在石頭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有了頭領(lǐng)帶頭,其他人也紛紛扔了兵器,一時間“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音不絕于耳,像串亂了調(diào)的鈴鐺。

            王臨松了口氣,朝劉仁使了個眼色。劉仁立刻轉(zhuǎn)身往莊里跑,沒一會兒就領(lǐng)著兩個婦孺回來,手里提著木桶和布包——桶里是涼好的井水,布包里是摻了野菜的粗糧餅,餅子發(fā)黑,邊緣還帶著焦痕,卻是莊里能拿出來的最好東西。

            潰兵們看見吃的,眼睛瞬間亮了,像餓了半個月的狼,有個矮胖的漢子沖上來就要搶,被刀疤漢子一腳踹在腿彎:“沒規(guī)矩!王頭領(lǐng)給活路,你們就敢搶?”矮胖漢子趕緊縮回去,垂著頭不敢說話。

            “都別急,人人有份?!绷p眉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手里端著個陶碗,給那個剛才喊著怕被賣的小卒遞了碗水,“慢慢喝,別嗆著。”小卒愣了愣,接過碗,手還在發(fā)抖,仰頭喝了一大口,水順著嘴角流到脖子里,他也不管,只是一個勁地說“謝謝姑娘”。

            王臨看著柳輕眉的側(cè)影,夕陽落在她發(fā)梢,鍍了層金邊,心里軟了軟。他走過去,幫她把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攏到耳后:“怎么過來了?莊里的草藥收拾完了?”

            “剛收拾好,聽見這邊熱鬧,就來看看。”柳輕眉抬頭看他,眼里帶著笑意,“你倒是會說話,三兩句就把他們勸住了?!?/p>

            “是他們本就不想再打了。”王臨笑了笑,指了指那些正捧著餅子啃的潰兵,“你看,誰不想好好過日子?”

            柳輕眉點點頭,沒再說話,只是蹲下身,幫一個手受傷的潰兵擦傷口——那兵的手掌被兵器磨破了,血肉模糊,她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倒出些草藥粉,輕輕撒在傷口上,動作溫柔得像在照顧自家弟弟。王臨站在旁邊看著,心里暖烘烘的——這姑娘總是這樣,見不得別人受苦。

            等潰兵們吃得差不多了,蘇老丈領(lǐng)著他們?nèi)チ饲f西頭的廢棄打谷場,那里有幾間沒塌的草棚,勉強(qiáng)能遮風(fēng)。王臨則拉著刀疤漢子往篝火邊走,柳輕眉已經(jīng)讓人燒好了熱水,還端來一盤烤得香噴噴的紅薯——這是她下午在地里挖的,特意留了幾個大的。

            “俺叫雷虎,以前是張將軍麾下的伍長。”刀疤漢子接過紅薯,咬了一口,燙得他齜牙咧嘴,卻舍不得吐,“張將軍戰(zhàn)死之后,俺們就歸了裴仁基將軍,守虎牢關(guān)…誰知道王世充那老狐貍勾結(jié)了關(guān)內(nèi)的叛徒,半夜開了城門,俺們沒防備,一下子就敗了…裴將軍也不知道去哪了,俺們帶著弟兄們殺出來,一路被追著打,從虎牢關(guān)到這兒,走了半個月,死了快一半人…”說著,他的聲音哽咽了,眼里的淚水在篝火的映照下閃閃發(fā)亮。

            王臨遞給他一個水囊:“喝口水壓壓。亂世里,能活著就不容易?!?/p>

            雷虎接過水囊,猛灌了幾口,抹了把臉:“王頭領(lǐng),俺們這群人,除了打仗啥也不會,要是您不嫌棄,俺們就跟著您干!以后您讓俺們往東,俺們絕不往西!”

            “我確實需要你們?!蓖跖R坦誠道,“但我這里有規(guī)矩,不是讓你們當(dāng)炮灰,是讓你們跟我一起過日子?!彼D了頓,清晰地說:“均田免租,兵農(nóng)合一。成年男子分十畝田,三年不用繳租,第四年起只繳十分之一的稅,用來養(yǎng)護(hù)衛(wèi)隊、修水利。平時你們種地,閑時操練,要是有土匪來犯,就一起護(hù)莊——說白了,就是為自己種田,為自己打仗?!?/p>

            “為自己?”雷虎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圓,“俺們當(dāng)兵這么多年,都是為將軍、為朝廷,還從沒聽過為自己打仗的…”

            “以前是沒得選,現(xiàn)在有了?!蓖跖R指了指莊里的田地,“你看那些流民,以前也是顛沛流離,現(xiàn)在有了田,天天起早貪黑地種,為啥?因為那是他們自己的田,種出來的糧食是自己的?!?/p>

            雷虎還沒說話,他身后幾個湊過來聽的潰兵先激動了。那個十六歲的小卒叫小石頭,他抓著雷虎的胳膊:“頭兒!俺想留下!俺想有塊自己的田,種點玉米,再也不用打仗了!”

            “俺也想留下!”另一個中年潰兵也喊道,“俺老家的田早就被淹了,要是能在這兒分塊田,俺就把老婆孩子接來!”

            雷虎看著弟兄們期盼的眼神,又看了看王臨坦蕩的臉,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頭領(lǐng)!俺雷虎代表弟兄們,給您磕個頭!以后您就是俺們的主子,俺們這條命,就交給您了!”

            “快起來!”王臨趕緊把他扶起來,“我不是要你們的命,是要你們跟我一起把日子過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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