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王臨的嘶吼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混亂的戰(zhàn)場上空,聲帶幾乎被撕裂,帶著絕望的顫音。可那聲音終究追不上飛馳的冷箭——他與獨孤鳳相隔足足五丈,中間還隔著幾名纏斗的突厥兵,戰(zhàn)馬受驚后又踉蹌了兩步,這短短幾息的距離,此刻卻如同天塹。
獨孤鳳剛勒轉(zhuǎn)馬頭,體力早已在與骨咄祿的死戰(zhàn)中透支,銀甲下的肌肉還在因極致發(fā)力而微微顫抖。聽到嘶吼時她本能地想側(cè)身,可動作卻慢了半拍,如同生銹的機(jī)械,只堪堪扭轉(zhuǎn)了一寸身軀。
眼角的余光里,一支冷箭正帶著凄厲的破風(fēng)聲襲來!箭桿漆黑,箭簇是磨得發(fā)亮的鐵灰色,尖端還沾著一絲詭異的墨綠色——那是淬了劇毒的征兆!箭速快得驚人,幾乎是眨眼間就已逼近后心,連箭簇劃破空氣的“咻咻”聲都清晰可聞。
完了。獨孤鳳腦中閃過這兩個字,指尖剛觸到槍桿,卻已來不及回身格擋。
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斜后方的煙塵中竄出,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殘影!那身影足有九尺高,穿著沾滿血污的皮甲,正是獨孤鳳的親衛(wèi)隊長秦六——那個從她入伍起就一直跟在身邊,沉默寡言卻從未出過差錯的漢子。
“將軍!”
一聲低沉的呼喊淹沒在喧囂中,秦六猛地?fù)涑?,寬厚的肩膀狠狠撞在獨孤鳳的后腰上!
“嘭!”
撞擊力大得驚人,獨孤鳳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從馬背上踉蹌著摔落,亮銀槍脫手飛出,在地上劃出一道火星。而她原本站立的位置,那支淬毒冷箭已精準(zhǔn)而至!
噗嗤!
箭矢入肉的聲音沉悶而刺耳,像是利刃扎進(jìn)濕泥。
血花“唰”地濺起半尺高,暗紅色的血珠帶著溫?zé)岬臍庀?,落在獨孤鳳散落的發(fā)絲上。秦六悶哼一聲,身體猛地一僵,他低頭看著胸口露出的半截箭桿,墨綠色的毒液正順著傷口往周圍的皮肉蔓延,瞬間染黑了一片衣甲。
“隊長!”
獨孤鳳狼狽地?fù)纹鹕眢w,回頭的剎那,美眸驟然瞪大,瞳孔縮成了針尖。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六正捂著胸口,嘴角不斷涌出黑紅色的鮮血,順著下巴滴落,在地上積成一小灘。那支箭穿透了他的胸膛,箭簇甚至從后背露了出來,帶著猙獰的血痕。
秦六的臉迅速變得青紫,顯然是劇毒發(fā)作。他艱難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獨孤鳳,嘴唇翕動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吐出幾個含糊的字:“將軍。。???。。。走。。?!?/p>
話音未落,他的手臂無力地垂下,頭猛地歪向一邊,那雙總是帶著警惕的眼睛永遠(yuǎn)地閉上了。沉重的身體“咚”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胸口的箭桿還在微微顫動。
“不——!”
獨孤鳳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悲鳴,那聲音不似戰(zhàn)場悍將,反倒像個失去依靠的孩子。秦六跟著她五年了,從她第一次上戰(zhàn)場怯場時為她擋下第一刀,到無數(shù)次沖鋒時護(hù)在她側(cè)翼,他從未說過一句多余的話,卻總能在最危險的時候出現(xiàn)。今早出發(fā)前,他還默默塞給她一袋烘干的餅,說“將軍打仗耗體力”,可現(xiàn)在,這個沉默的漢子卻永遠(yuǎn)倒在了這里。
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順著臉頰滾落,沖刷掉兩道血痕。但下一秒,淚水就被怒火點燃——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jìn)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流淌,眼中卻只剩下冰冷的殺意。
“殺!為隊長報仇!”
剩下的親衛(wèi)們目睹了這慘烈的一幕,一個個紅著眼睛怒吼,如同受傷的野獸。他們迅速圍成一個圓圈,將獨孤鳳護(hù)在中央,手中的兵刃揮舞得更快了。一名親衛(wèi)的彎刀被突厥兵打飛,他干脆抱起旁邊燃燒的干草捆,朝著敵人砸去,任憑火焰燒著自己的手臂,也不肯后退半步。
王臨趁機(jī)拖著受傷的左臂,催馬沖到圈外。趙鋒緊隨其后,長柄斧輪得如同風(fēng)車,一斧將一名撲向獨孤鳳的突厥兵腦袋劈成兩半,嘶吼道:“王隊正!護(hù)著將軍走!我來斷后!”
“小心!”王臨一把推開獨孤鳳,用自己的戰(zhàn)馬擋住了側(cè)面刺來的長矛。矛尖擦著他的腰側(cè)劃過,帶起一片血花,火辣辣的疼痛讓他齜牙咧嘴,卻依舊咬牙喊道:“獨孤將軍!快撤!骨咄祿已死,突厥人是瘋狗報仇,再不走我們都得死在這!”
獨孤鳳深吸一口氣,抹掉臉上的淚水和血污,目光掃過秦六的尸體,又看向周圍浴血的弟兄。她知道王臨說得對,留在這里只能陪葬,唯有活著回去,才能對得起死去的人。她猛地站起身,撿起地上的亮銀槍,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撤!突圍回西門!”
親衛(wèi)們立刻收攏隊形,趙鋒和兩名刀手?jǐn)嗪?,王臨護(hù)在左側(cè),剩下的人簇?fù)碇毠馒P,朝著來時的方向奮力沖殺。他們不再追求殺傷敵人,只求撕開一條生路——亮銀槍化作格擋的屏障,擋住迎面而來的兵刃;環(huán)首刀專挑敵人的馬腿,逼退圍堵的騎兵;連受傷的戰(zhàn)馬都仿佛通了人性,拼盡全力往前沖,蹄子踏在尸體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突厥人確實瘋了。骨咄祿的死如同捅了馬蜂窩,那些親衛(wèi)嘶吼著“為特勒報仇”,不顧一切地?fù)渖蟻?,哪怕被砍斷手臂也要抱住他們的馬腿??芍鲙浺凰溃娭性缫褯]了統(tǒng)一指揮,各部士兵只顧著亂沖亂撞,有的甚至誤傷了自己人。后陣的火勢還在蔓延,焦糊味混雜著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驚馬依舊在狂奔,時不時撞散突厥兵的陣型。
“左邊有缺口!沖!”王臨眼尖,瞥見一群突厥兵被驚馬沖散,立刻大喊。
獨孤鳳立刻催馬轉(zhuǎn)向,亮銀槍一挑,撥開一名突厥兵的彎刀,踏雪馬縱身躍起,踩著一名倒地士兵的后背沖了過去。王臨緊隨其后,環(huán)首刀砍斷了一根抓向馬鞍的手臂,那手臂掉在地上,還在微微抽搐。
趙鋒斷后時被一名突厥百夫長纏住,對方的彎刀死死鎖住他的斧柄,兩人僵持不下。眼看后面的突厥兵就要追上來,趙鋒猛地松開斧柄,一拳砸在對方的面門上,趁著百夫長捂臉的瞬間,抓起斧柄反手一劈,將對方劈落馬下。他顧不上喘氣,催馬追上隊伍,后背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順著衣甲往下淌,在馬屁股上積成了暗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