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7章 以身試毒，絕境尋方（第1頁）

“王兄弟！不要！”

“隊正！快放下碗！”

趙鋒的驚呼聲幾乎要掀翻營地的窩棚，他像瘋了一樣撲過去，可指尖只差一寸就碰到王臨的手腕，那碗混著毒液的清水已經(jīng)順著王臨的喉嚨滑了下去。劉仁手里的藥杵“哐當(dāng)”一聲砸在石臼里，臉色白得和紙一樣，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周圍的流民和醫(yī)者全都傻了眼，連痛苦呻吟的病患都忘了掙扎，一雙雙眼睛死死盯著王臨，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塊。

王臨剛放下碗，喉嚨里就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那液體先是帶著詭異的甜膩香，緊接著便是蝕骨的苦澀，像吞了一把磨碎的黃連，連舌根都麻得發(fā)木。“瞬間——”胃部傳來一陣鉆心的灼燒感，仿佛吞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熱量順著血管往四肢百骸蔓延，五臟六腑都像被架在火上烤。

“哇——！”他再也忍不住，彎腰對著旁邊的泥地劇烈嘔吐起來，黃綠色的膽汁混著黑綠色的粘稠粘液噴濺而出，散發(fā)出一股比排泄物更刺鼻的腥臭。趙鋒連忙撲上去想扶他，卻被王臨用盡力氣推開。

“不。。。不用扶。。?！蓖跖R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喉嚨的劇痛，“趙大哥。。。拿紙筆來。。。快。。。記。。。記下我的癥狀。。?！?/p>

趙鋒手忙腳亂地翻出隨身攜帶的麻紙和炭筆，手指抖得幾乎握不住筆。他蹲在地上，看著王臨慘白的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只能咬著牙聽他說話。王臨半跪在泥地里，一只手撐著地面，另一只手死死按著絞痛的胃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顫音：“入口。。。極苦。。。異香刺鼻。。。入腹后。。。灼燒感強烈。。。絞痛位置。。。在上腹。。?？拷鸽涮帯?。?！?/p>

他頓了頓，猛地吸了一口氣，額頭上的冷汗像斷線的珠子砸在泥地上：“還有。。。惡心欲嘔。。。頭暈。。。目眩。。。心跳。。。跳得太快了。。。像要蹦出胸膛。。?！?/p>

老醫(yī)官湊上前，顫抖著伸出手搭在王臨的脈搏上，指尖剛碰到手腕，就倒吸一口涼氣：“脈象浮數(shù)而亂！每分鐘怕有百余下！這毒發(fā)作得太快了！”他又用銀針輕輕刺破王臨的指尖，擠出一滴黑紫色的血珠，“血已成紫黯色，毒已入血分！”

王臨強忍著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目光掃過自己的手臂——細(xì)密的紅斑已經(jīng)冒了出來，像撒了一把暗紅的細(xì)沙，摸上去微微發(fā)燙?！凹t斑。。。開始出現(xiàn)了。。。在小臂。。。速度很快。。。”他艱難地抬了抬胳膊，讓趙鋒看得更清楚，“體溫。。。升高了。。。趙大哥，你摸摸我的額頭。。?！?/p>

趙鋒伸手一碰，滾燙的溫度差點燙得他縮回手，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燙！比之前那些最重的病患還燙！王兄弟，你撐住，我這就去找城里的老神醫(yī)！”

“別。。。別去。。?！蓖跖R抓住他的衣角，力氣微弱卻堅定，“時間。。。來不及。。。記下來。。。所有細(xì)節(jié)。。。都要記。。?！?/p>

癥狀還在瘋狂加劇。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王臨突然打了個寒顫，牙齒“咯咯”作響，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身上的冷汗瞬間浸透了粗布衣衫，貼在皮膚上冰涼刺骨。可下一秒，高熱又卷土重來，他的臉頰燒得通紅，嘴唇卻發(fā)紫干裂，整個人在寒熱交替中痛苦地蜷縮起來。

“高熱。。。寒戰(zhàn)。。。交替出現(xiàn)。。?！蓖跖R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呼吸也變得急促，“腹瀉。。。來了。。。”

旁邊的人連忙給他鋪了塊草席，王臨剛躺下去，就忍不住腹瀉起來，水樣的排泄物帶著淡淡的血絲，散發(fā)出濃烈的腥臭味。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弱下去，原本還算結(jié)實的肩膀塌陷下去，臉色慘白得像蒙了一層霜，連睜開眼的力氣都快沒了。

“水樣便。。。帶血絲。。。腹痛加劇。。。渾身乏力。。。”他咬著牙，把最后幾個字?jǐn)D了出來，炭筆從趙鋒手里滑落，在麻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黑印。

周圍的人再也忍不住，抽泣聲此起彼伏。一個之前被王臨救過的流民婦人，抱著孩子跪在地上哭道：“王隊正啊，您這是何苦啊！我們這些人命賤，不值得您這么拼?。　崩厢t(yī)官抹了把眼角的淚，聲音哽咽：“行醫(yī)五十載，見過舍身救人的，卻從沒見過這般拿自己性命當(dāng)藥引的。。。您這是在拿命換我們的命?。　?/p>

王臨想笑，嘴角卻連牽動的力氣都沒有。他只覺得意識在一點點抽離，眼前開始模糊，耳邊的哭聲、呻吟聲都變得遙遠(yuǎn)起來。就在這時，老醫(yī)官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jīng)_到臨時搭起的藥案前，翻出一本卷邊的《傷寒雜病論》，手指在書頁上飛快地滑動，指尖都磨得發(fā)白。

“有了！”老醫(yī)官突然喊道，眼睛里迸出光亮，“此毒猛烈，先傷腸胃，再損元氣，是典型的‘濕熱毒邪內(nèi)侵，正氣耗損’之證！之前單用清熱解毒的草藥，只清其表，未固其本，自然無效！”

他指著書頁上的文字，對旁邊的助手說：“《傷寒雜病論》有云：‘太陽病，桂枝證，醫(yī)反下之，利遂不止，脈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芩連湯主之?！朔侥芮鍧駸帷⒅剐沽?，正對癥！但此毒損元氣過甚，需加‘四逆湯’固本培元，再加重劑甘草解毒——甘草能調(diào)和諸藥，解百藥毒，《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早有記載！”

“快！按此方抓藥！劑量加倍！”老醫(yī)官語速快得像打鼓，“葛根三錢、黃芩二錢、黃連二錢、炙甘草三錢、附子一錢、干姜一錢。。。都抓足了！多架幾口鍋，加急煎藥！”

助手們不敢耽擱，立刻在藥案前忙碌起來，藥罐碰撞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打破了營地的沉寂。趙鋒守在王臨身邊，緊緊握著他冰涼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藥鍋，看著黑色的藥汁咕嘟咕嘟冒泡，藥香一點點彌漫開來，壓過了之前的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