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只見她翻身下馬,動作干脆利落,亮銀甲在地上映出一道寒光。她將手中的亮銀槍用力插在地上,槍桿深深扎進泥土,發(fā)出“噗”的一聲悶響。然后,她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動作——她解下了腰間的佩劍!
那是一柄裝飾華麗的長劍,劍鞘上鑲嵌著幾顆綠松石,是她父親留給她的遺物,也是她身份的象征。此刻,她卻毫不猶豫地將劍解下,隨手扔在地上,劍鞘與地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王臨!”秦玉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我秦玉羅,今日愿率本部親兵五十人,歸降于你!自此之后,鞍前馬后,唯命是從!只求……只求他日若有機會,能助我手刃仇人,報我秦家滿門血仇!”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王臨愣住了,臉上的沉穩(wěn)瞬間被震驚取代,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劉仁等人更是張大了嘴巴,手中的兵器“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都沒察覺;秦玉羅身后的夏軍官兵也愣住了,隨即,陣營中響起一片嘩然和騷動,像一鍋燒開的水。
“將軍!不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親兵隊長急切地呼喊,聲音都變了調(diào),“您可是夏王親封的討逆將軍,怎么能歸降一個小小的莊戶頭領(lǐng)?”
“將軍三思??!秦家的仇,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沒必要賭上自己的前程!”另一個隊官策馬向前幾步,想要勸說,卻被秦玉羅冷冷的目光逼退。
秦玉羅猛地回頭,厲聲喝道:“住口!我意已決!”她的聲音像驚雷般炸響,壓過了所有的騷動,“愿意追隨我秦玉羅的,留下!不愿的,可自行離去,我絕不阻攔,也絕不追究!”
她目光掃過身后的將士,眼神里既有決絕,又有一絲懇求:“諸位兄弟,秦某蒙受竇建德不殺之恩,這些年跟著他南征北戰(zhàn),也算盡了本分。然我秦家滿門一百七十三口人的血仇,日夜煎熬著我,讓我寢食難安!王頭領(lǐng)雖勢弱,卻志存高遠,行事磊落,更難得的是,他的志向不在爭權(quán)奪利,而在庇護一方黎庶——這樣的人,比那些只知擴張地盤的豪強,更值得追隨!”
她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卻依舊堅定:“秦某愿賭上性命,追隨于他!若諸位念及舊情,念及這些年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誼,請成全!”
夏軍官兵面面相覷,陷入了巨大的混亂和掙扎。秦玉羅平日待下甚厚,行軍時與士兵同吃同住,打仗時身先士卒,威望極高,許多人都是沖著她才加入隊伍的??纱丝?,她竟要叛離夏王,投效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勢力?這簡直是瘋了!
有人猶豫著后退了一步,有人咬著牙握緊了兵器,還有人紅著眼眶看向秦玉羅,似乎想再勸勸她。最終,大部分官兵在震驚和猶豫中選擇了沉默或后退,只有約五十名秦玉羅一手帶出來的親兵,沒有絲毫猶豫,齊刷刷地策馬出列,來到秦玉羅身后,勒住戰(zhàn)馬,齊聲喝道:“愿追隨將軍!生死不棄!”
五十騎,人數(shù)雖少,卻個個都是百戰(zhàn)精銳——他們身上的甲胄布滿了戰(zhàn)斗的痕跡,手中的兵器寒光閃閃,眼神銳利如鷹,光是站在那里,就透著一股肅殺之氣。這股力量的加入,對此刻兵疲馬乏的王家莊而言,無異于雪中送炭,更像是在即將熄滅的火堆里添了一把干柴!
王臨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震撼莫名。他沒想到秦玉羅會做出如此決絕的選擇——這不僅僅是一支精銳力量的投靠,更是一種莫大的信任,一份沉重的責任。他快步上前,走到秦玉羅面前,深深一揖,腰彎得極低:“秦將軍深明大義,王臨感激不盡!將軍的血仇,從今往后,便是我王臨之仇!他日若有機會,我必傾盡全莊之力,助將軍手刃仇敵,告慰秦家列祖列宗!從今往后,將軍與諸位兄弟,便是我王家莊生死與共的袍澤!”
他直起身,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劍——那是一柄普通的鐵劍,劍鞘上沒有任何裝飾,甚至還有幾處磕碰的痕跡,卻是他從起兵以來一直隨身攜帶的,跟著他殺過賊,守過莊,歷經(jīng)生死。他雙手將劍遞向秦玉羅:“此劍雖非名器,卻隨王某歷經(jīng)生死,見證了王家莊的每一次戰(zhàn)斗。今日贈予將軍,愿將軍以此劍,護我莊民,斬盡仇讎!”
秦玉羅看著王臨遞來的劍,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有感動,有敬佩,還有一絲不好意思。她沒有接劍,而是轉(zhuǎn)身拔出插在地上的亮銀槍,雙手平舉,槍尖朝下,鄭重地遞向王臨:“玉羅既已歸降,便當以主君之禮相待!此槍隨我征戰(zhàn)多年,斬過敵將,破過敵陣,今日獻于主公!玉羅愿為先鋒,為主公開疆拓土,護一方安寧!若有二心,當如此槍!”
說著,她手腕微微用力,槍桿在她手中發(fā)出一聲輕微的脆響,似乎隨時都會被折斷——這是最隆重的歸降之禮,獻上自己最珍視的兵器,意味著將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徹底交托給對方!
王臨心中激蕩,不再推辭,雙手接過那桿沉甸甸的亮銀槍。槍桿上還殘留著秦玉羅的體溫,冰冷的金屬觸感中,竟透著一絲暖意。他高高舉起亮銀槍,槍尖直指天空,在朝陽下泛著耀眼的光芒。
“好!今日起,秦玉羅將軍,便是我王家莊第一大將!諸位兄弟,皆為我王家莊手足!”
“參見主公!”秦玉羅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聲音鏗鏘有力,沒有絲毫遲疑。
“參見主公!”她身后的五十名親兵也齊刷刷下馬,跪倒一片,動作整齊劃一,聲音震得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莊墻上,劉仁等人目睹此景,無不熱血沸騰,忘記了疲憊,忘記了傷痛,齊聲高呼:“參見主公!參見秦將軍!”
歡呼聲像浪潮般涌向四方,震得遠處的樹木都輕輕搖晃,連天空中的飛鳥都被驚得四散而逃。
剩余的夏軍官兵,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最終在幾個隊官的帶領(lǐng)下,默默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沒有憤怒,沒有不甘,只有一種復雜的茫然,緩緩向著遠方退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煙塵之中。
一場可能毀滅王家莊的危機,竟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化為了巨大的轉(zhuǎn)機!
秦玉羅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看著王臨,眼神堅定:“主公,玉羅既已歸降,此地便不宜再稱‘王家莊’。莊者,小聚居也;主公既有庇護一方之志,當為基業(yè)立名,以顯決心!”
王臨握著手中的亮銀槍,又望向身后這片飽經(jīng)磨難的土地——莊墻上的箭孔還在,地上的血跡未干,可莊民們的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柳輕眉正站在斷墻前,笑著向他揮手,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像鍍了一層金邊。他心中豪氣頓生,仿佛有一股力量從腳底直沖頭頂!
“好!”他朗聲道,聲音傳遍四野,“自今日起,此地便名——王家鎮(zhèn)!我等在此扎根,獨樹一幟,不求稱霸天下,但求護得一方平安!終有一日,要讓這‘王’字旗,飄揚于整個河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