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0章 代田新法，渭水龍吟（第1頁）

流民們在荒地旁安下窩棚的第三日，開荒大業(yè)便正式拉開了帷幕。三百一十名青壯手持農(nóng)具分散在田間，鋤頭起落間塵土飛揚，可沒等眾人的熱情燒到正午，現(xiàn)實的難題就像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最先暴露的是土地的貧瘠。表層土最厚的地方也不過三寸，一鋤頭下去常能碰到底下的碎石，“鐺”的一聲火星濺起，震得人虎口發(fā)麻。李老三這樣的老把式，往日在自家田里一天能開墾半畝地，到了這兒拼盡全力也只能刨出一分地，還得時時彎腰撿石頭。更糟的是土壤板結(jié)，午后太陽一曬，地面硬得能硌碎瓦片，新翻的土塊半天都敲不碎，撒下的草種幾天過去也不見發(fā)芽。

工具匱乏的問題更是雪上加霜。流民們自帶的農(nóng)具多是用了十幾年的舊物——鋤頭刃口磨得只剩一指寬，木柄裂著大縫；犁鏵銹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狀，拉著耕地時總往土里陷。州府撥發(fā)的二十把新鋤頭，才用了三天就有五把斷了木柄，兩把卷了刃口。負責管農(nóng)具的劉仁急得直跺腳：“城里鐵匠鋪就兩家，要打造新鋤頭得排隊，最快也得十天才能拿到！”

最讓人心焦的還是水源。引水渠的路線王臨早已規(guī)劃好，可從清水河新河道到荒地足足兩里地，要挖一條寬三尺、深兩尺的渠道，在沒有水車、鐵鍬也不足的情況下，全靠青壯們用鋤頭挖、用筐子運。第一天一百五十名青壯上陣，從清晨挖到日落，才挖了兩丈遠，渠道底部還高低不平，照這進度，至少要兩個月才能挖通。

日子一天天過去，開荒進度始終跟不上預期。到了第七天，三百青壯總共才開墾出兩畝地，引水渠只挖了十五丈。流民們的熱情漸漸被消磨，午休時沒人再談“以后分田種地”的事，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抱怨：“這破地根本種不出糧食，王公子怕不是在畫大餅！”“每天累死累活才掙五十文，還不夠買兩斤米，不如去城里幫工！”甚至有三戶流民趁夜收拾東西走了，臨走前還勸李老三：“別在這兒耗著了，再耗下去口糧都要吃完了！”

王臨看在眼里，急得夜里睡不著覺。他白天跟著流民一起下地，親手刨過那硬邦邦的土，也試過用斷了柄的鋤頭干活，深知大家的辛苦。晚上回到臨時搭建的“指揮部”——一間僅能容下一張桌、一張床的窩棚，他點著油燈翻遍了從戶曹借來的農(nóng)書，從《泛勝之書》到《齊民要術(shù)》，一頁頁找改良土壤、提高效率的辦法。

直到第九天夜里，他翻到一本泛黃的《漢書·食貨志》，里面記載了西漢趙過發(fā)明的“代田法”：“一畝三甽，甽廣尺深尺，長終畝。一畝三壟，壟廣尺，高一尺。播于甽中，苗生葉以上，稍耨隴草，因隤其土以附苗根……明年則以壟為甽，以甽為壟，歲歲易處，以休地力?！睍羞€提到，此法在關(guān)中推廣后，畝產(chǎn)從原本的一石（約現(xiàn)代120斤）提升到兩石，甚至有上等田能收三石。

“代田法！”王臨猛地一拍桌子，油燈都晃了晃。這片荒地缺肥、保水差，代田法的深溝能集中肥力和水分，高壟能擋風固沙，溝壟輪換還能讓土地休養(yǎng)生息，簡直是為這里量身定做！他連夜在紙上畫下代田法的示意圖，標注出溝、壟的尺寸，又結(jié)合當下的情況，在旁邊寫滿了改良建議。

第二天一早，王臨立刻召集劉仁和李老三等五名有二十年以上耕作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把《漢書》里的記載念給他們聽，又指著示意圖講解：“咱們先選十畝土質(zhì)稍好的地做試驗田，按‘一畝三溝三壟’來挖，溝深一尺、寬一尺五，壟高八寸、寬一尺。把草木灰和腐熟的糞便撒在溝里，種子種在溝中，這樣水肥集中，苗長得壯；等苗長到半尺高，再把壟上的土撥到溝里，既能培土，又能防止倒伏。明年咱們把溝改成壟、壟改成溝，土地就不會越種越瘦了！”

李老三皺著眉琢磨了半天，還是有些猶豫：“王公子，這法子聽著是好，可咱們沒試過??！要是挖了溝壟，最后還是沒收成，那不是白瞎力氣？”旁邊的老農(nóng)也跟著點頭，顯然心里沒底。

王臨早有準備，他指著不遠處的一畝地：“李伯，咱們今天就試這一畝地！我親自跟你們一起挖溝，要是這畝地的草種能比別的地長得好，咱們再全面推廣，怎么樣？”見王臨態(tài)度堅決，又愿意親自帶頭，老農(nóng)們終于松了口：“行！咱們就信王公子一次！”

當天，王臨就調(diào)整了開荒策略，把原本分散的青壯集中起來，優(yōu)先攻堅試驗田和引水渠：

1。

分片推進代田試驗：抽調(diào)一百名青壯，專門開墾十畝試驗田，嚴格按“一尺深溝、八寸高壟”的標準施工。王臨親自示范如何測量溝寬、調(diào)整壟高，還設計了簡易的木尺，讓每個人都能掌握尺寸。僅用三天，十畝試驗田的溝壟就全部挖好，撒上草木灰后，王臨又讓人種上速生的苜蓿草種，觀察出苗情況。

2。

改良農(nóng)具提升效率：他根據(jù)前世的記憶，畫出改良農(nóng)具的草圖——將原本三寸寬的鋤頭刃口加寬到五寸，還在木柄與刃口連接處加了一塊鐵箍，防止斷裂；又畫出曲轅犁的雛形，把直轅改成彎曲的木轅，減少耕地時的阻力，原本需要兩人一牛才能拉動的直轅犁，改良后一人一牛就能操作。劉仁拿著草圖去城里鐵匠鋪，軟磨硬泡讓鐵匠先趕制了五把改良鋤頭和兩副曲轅犁。新農(nóng)具送到后，李老三試用了改良鋤頭，半天就挖完了之前一天的量，忍不住感嘆：“這鋤頭真好用！比老鋤頭快了一倍還多！”

3。

草木灰集中增肥：柳輕眉帶著婦孺?zhèn)兠刻烊セ牡剡吘壓透浇搅?，收集灌木、雜草和枯枝，一天能攢下兩百斤。他們在試驗田旁挖了三個土灶，將這些草木燒成灰，每天能產(chǎn)出五十斤草木灰，全部撒進試驗田的溝里。一周后，試驗田的土壤明顯變松，用手一捻就能散開，比其他地塊的土要黑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