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臨的手心瞬間出了汗,手指緊緊攥著槐樹的樹皮,粗糙的樹皮硌得他手心發(fā)疼。有人要打第二批糧草的主意!他悄悄探出頭,往假山陰影里看——月光從云縫里漏出來,剛好照在兩個人影上。
其中一個人穿著倉曹小吏的服飾,衣角沾了點麥麩,王臨認得他,叫李三,平時管糧倉的出入登記,看著老實巴交的,沒想到竟會干這種事。另一個人背對著他,穿著普通的布衣,身形有點熟悉——他的靴子有個破洞,鞋底沾著泥,王臨忽然想起了什么:這不是之前被獨孤鳳軍法處置的張誠的舊部嗎?張誠因為私吞糧草被斬了,他的舊部也被關(guān)押在倉外的牢房里,怎么會在這里?!
王臨的腦子“嗡”的一聲,警鈴大作。張誠的舊部?倉曹小吏?他們要劫糧?背后的“主人”是誰?是宇文閥?還是李密那邊的人?或者是其他想打黎陽倉主意的勢力?
他不敢再等,怕被發(fā)現(xiàn),悄無聲息地往后退,腳步輕得像貓。回到回廊上,他還能聽到假山后面的低語聲,卻不敢再聽,快步往倉廩署走。
走進署內(nèi),熱鬧的氣氛撲面而來,劃拳聲、笑聲、酒氣混在一起,和外面的寂靜像兩個世界。王臨深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端起碗,喝了口酒,卻沒嘗出任何味道——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全場,很快就找到了李三。
李三坐在角落里,手里端著碗,神色如常地喝酒,偶爾還和旁邊的人說兩句話,看起來和平時沒兩樣??赏跖R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桌下悄悄攥著,眼神時不時往門口瞟,顯然是在等消息。而張誠的那個舊部,卻沒在宴會上——想必是怕被認出來,早就走了。
王臨不動聲色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旁邊的趙鋒。趙鋒正贏了劃拳,得意地大笑,被他一碰,轉(zhuǎn)頭看他:“怎么了?”
王臨湊到他耳邊,聲音壓得很低:“盯緊那個穿倉曹服飾的,叫李三。別驚動他,看他一會兒跟誰走,查他最近和誰接觸,特別是有沒有和外面的人聯(lián)系?!?/p>
趙鋒的笑容瞬間收了,眼神一凝,順著王臨的目光看向李三,然后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端起碗喝了口酒,掩蓋住眼底的嚴肅。
接下來的宴席,王臨再也沒心思參與。他坐在那里,看著眼前的熱鬧,心里卻全是假山后面的對話。白馬渡地勢險要,兩邊是陡峭的山壁,中間只有一條窄窄的官道,是設(shè)伏的絕佳地點——如果對方在那里動手,趙鋒帶著兩百弟兄,恐怕很難應(yīng)付。更可怕的是,李三是倉曹小吏,管著糧草的出入,說明對方的內(nèi)應(yīng)已經(jīng)滲透到了倉城的管理層,這比外面的敵人更危險。
獨孤鳳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她坐在對面,沒怎么喝酒,目光時不時落在王臨身上。見他一直盯著李三,端著碗?yún)s沒動,她皺了皺眉,悄悄用眼神示意他——怎么了?
王臨迎上她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嘴唇動了動,沒發(fā)出聲音:一會兒說。
獨孤鳳看懂了,沒再追問,卻把放在腿上的手悄悄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她知道,王臨不是個會無端緊張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慶功宴在亥時末結(jié)束。將士們和流民代表陸續(xù)散去,有人喝多了,被同伴架著走,嘴里還哼著歌;徐世積喝得有點醉,被參軍扶回了住處。王臨等眾人都走了,才拉著趙鋒往自己的住處去,獨孤鳳也跟了上來,腳步很輕,卻沒讓人忽略。
“你也來?”王臨回頭看她,有點意外。
“你剛才不對勁,”獨孤鳳直言不諱,“肯定是有事,我不能不管?!?/p>
王臨看著她認真的眼神,心里暖了一下——他知道,獨孤鳳雖然看著冷,卻是個極負責任的人?!昂茫黄鹫f。”
三人回到王臨的住處,一間小小的木屋,里面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兩把椅子。王臨點上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桌上的地圖——那是黎陽倉周邊的路線圖,上面用墨筆標著糧草運輸?shù)穆肪€。
“趙鋒,你先去查李三,”王臨把地圖鋪開,手指點在“白馬渡”三個字上,聲音沉得像夜,“三天后糧草要經(jīng)白馬渡走官道,剛才我在假山后面聽到李三和張誠的舊部密談,他們要在白馬渡劫糧,還說‘主人’會安排人對付護衛(wèi)?!?/p>
趙鋒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張誠的舊部?他不是被關(guān)起來了嗎?怎么會出來?還有李三,這小子看著老實,沒想到是個內(nèi)鬼!”
“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王臨打斷他,“你盡快查李三最近和誰接觸,特別是有沒有人幫張誠的舊部逃出牢房。另外,你再調(diào)些可靠的弟兄,暗中跟著李三,看看他會和誰接頭?!?/p>
“明白!”趙鋒攥了攥拳頭,“我現(xiàn)在就去辦,絕不放過這兩個叛徒!”
趙鋒走后,屋里只剩下王臨和獨孤鳳。油燈的火苗跳動著,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忽大忽小。
“白馬渡那邊,我去安排,”獨孤鳳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guī)б魂牼J,提前去白馬渡埋伏,等他們動手,就包抄他們。”
王臨抬頭看她,眉頭皺了皺:“太危險了,對方的底細我們還不清楚,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用什么手段。”
“你怕我出事?”獨孤鳳看著他,眼神里帶著點笑意,不像平時的銳利,倒多了點溫柔。
王臨的心跳又快了起來,他別開臉,看著地圖:“不是怕你出事,是怕打草驚蛇。我們現(xiàn)在在明,對方在暗,得謹慎。”
獨孤鳳走到桌前,俯身看著地圖,她的頭發(fā)垂下來,離王臨的肩膀很近,帶著淡淡的皂角香?!拔抑乐斏?,”她的手指輕輕碰了碰“白馬渡”旁邊的山壁,“這里我去過,山壁上有很多隱蔽的山洞,可以藏人。我?guī)迨畟€弟兄,提前一天去,藏在山洞里,等糧草隊到了,對方動手,我們再出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p>
她的呼吸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