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比柳輕眉說的還難走。剛走半里地,坡度就升到了六十度,腳下的碎石每踩一步都要滑下去半尺,他只能用左手抓著旁邊的灌木,右手護著腰間的刀。沒走多久,左肋的舊傷就被藤蔓勾到了——那是昨夜被山賊砍的口子,本來快結(jié)痂了,此刻一下子裂開兩指寬,血瞬間滲出來,把破衣衫染透了一片,黏在皮膚上又涼又疼??伤麤]停,只是把衣襟往下扯了扯,遮住傷口,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找到金銀花,救雨薇。
按照柳輕眉的指點,他專挑向陽的坡地走,遇到溪谷就沿著岸邊找。陽光漸漸升高,霧氣散了些,可山風(fēng)更烈了,吹得衣服獵獵響,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混著傷口的血水,在脖子上黏成一片。他的眼睛像鷹隼似的掃過每一片草叢、每一處石縫——從清晨走到日頭偏南,他已經(jīng)走了近兩個時辰,連金銀花的影子都沒見著,心里漸漸發(fā)慌。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想著再找不到就往更深的林子走時,前方一處背風(fēng)向陽的巖石縫里,忽然閃過一抹白黃相間的顏色。
王臨的心跳瞬間快了——他放輕腳步,慢慢繞到巖石正面。那巖石朝東南,正好曬得到上午的太陽,縫隙里積著一層腐葉土,一株手指粗的藤蔓從縫里鉆出來,繞著巖石爬了半圈,藤上長著卵形的葉子,邊緣帶著鋸齒,最頂端開著七簇花:三簇雪白如霜,四簇淺黃如蜜,每簇都是兩朵挨在一起,湊近了真能聞到淡淡的清香。
是金銀花!
王臨狂喜得差點喊出聲!他小心翼翼地爬過去,避開巖石上滑膩的青苔(剛才差點踩滑摔下去),伸出手,把那些盛開的花朵連同嫩葉一起摘下來——總共摘了三十多朵,夠煮兩服藥的量。他不敢多采,怕傷了藤蔓的根,摘完后把花放進懷里貼身藏著(胸口的溫度能護住花的新鮮),又用樹葉把巖石縫蓋好,想著以后要是還需要,還能來摘。
找到藥,心里的大石落了一半。王臨不敢耽擱,轉(zhuǎn)身就往回走——他怕崔雨薇撐不住,也怕柳輕眉一個人在原地擔心。
可剛走沒幾步,身后不遠處的密林中,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嚓”聲——那是枯枝被踩斷的脆響,在寂靜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王臨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他猛地轉(zhuǎn)身,右手一抽,橫刀“唰”地出鞘,刀尖穩(wěn)穩(wěn)指向聲音來源,連呼吸都放輕了。
只見前方的灌木叢劇烈晃動起來,幾片半人高的蕨類植物被硬生生撥開,一個棕褐色的龐大身影緩緩走了出來——是野豬!
那野豬比王臨想象的還壯:肩高快到他胸口,身長足有兩米,渾身的鬃毛又粗又硬,沾著松脂和泥漿,厚得有一指多,像披了層天然的鎧甲;兩顆獠牙從嘴角翻出來,足有半尺長,尖端泛著暗黃的光(那是常年啃食樹皮、撕咬獵物磨出來的銳度);小眼睛瞇成一條縫,里面滿是兇光,死死盯著王臨,鼻孔里“呼哧呼哧”噴著粗氣,前蹄不斷刨著地面,把泥土和碎石刨得亂飛。
王臨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柳輕眉說的話,也想起鎮(zhèn)上獵戶的事:去年山下李獵戶就是遇到這樣的公野豬,被一頭撞斷了三根肋骨,躺了三個月才下床,最后那野豬還是五個獵戶一起圍堵,用長矛戳了十多下才放倒。在深山里,成年公野豬的危險程度比狼群還高——狼還怕火和刀,可野豬皮糙肉厚,刀砍上去都未必能破防,一旦被它的獠牙頂?shù)?,非死即傷?/p>
他握緊橫刀,身體微微下蹲,雙腳分開與肩同寬——這是他在軍營里學(xué)的防御姿勢,能最大程度穩(wěn)住重心。他知道,現(xiàn)在絕對不能跑:野豬的短距離沖刺速度比驚馬還快,跑只會讓它更興奮,一旦被追上,后背肯定會被獠牙撕開。
“吼——!”野豬似乎不耐煩了,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聲音震得周圍的樹葉都往下掉。下一秒,它的后蹄猛地蹬地,地面都跟著顫了一下,緊接著就像一輛失控的戰(zhàn)車,低著頭,挺著鋒利的獠牙,朝著王臨猛沖過來!
腥風(fēng)瞬間撲到臉上,那是腐殖土、野豬身上的臊味和血腥混合的臭味,嗆得王臨鼻子發(fā)酸。他能清楚地看到野豬獠牙上的細小紋路,能聽到它奔跑時粗重的喘息聲——死亡的氣息,在這一刻,把他緊緊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