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無論他是哪一種目的,我們都能順勢而為。見一見使者,聽聽他說什么,才能知道他的底牌?!?/p>
“杜先生,李將軍,你們意下如何?”王臨看向杜如晦和李道玄。杜如晦捻著胡須,眼中閃爍著謀士特有的精光,微笑道:“王縣公所言極是。見使者,利大于弊。一來可示我以從容,讓竇建德摸不透我們的心思;二來可探彼之虛實,知曉他如今的兵力和動向;三來,或許還能借著這次會面,為秦王殿下爭取些時間——畢竟竇建德若把精力放在我們身上,秦王在洛陽的壓力也能小些?!?/p>
李道玄是武將性子,說話直截了當(dāng):“正當(dāng)如此!我便以唐軍將領(lǐng)的身份一旁作陪,也好讓那使者看看,王家鎮(zhèn)已非孤軍——背后有我大唐撐腰,竇建德想動我們,得先掂量掂量!”
計議已定,王臨開始安排:“趙鋒、雷虎,你們帶三百甲士于議事廳外列陣,盔甲要亮,旗幟要整,讓使者看看我們的軍威!杜先生,李將軍,煩請二位與我一同會見來使?!彼聪蚯赜窳_,語氣放柔了些:“玉羅,你且暫避。使者說不定會提些刺激瓊英的話,你性子軟,怕你情緒激動,反而亂了分寸?!?/p>
秦玉羅點點頭,心里卻有些不舍——她想留在王臨身邊,哪怕只是幫著整理文書也好。她轉(zhuǎn)身時,忽然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一方疊得整齊的素色手帕,遞到王臨面前:“主公,議事時若是口渴,記得喝茶。這手帕…若是出汗了,也能用。”手帕上繡著一朵小小的蘭草,是她昨夜連夜繡的,針腳細密,藏著她的心思。
王臨接過手帕,指尖觸到柔軟的布料,鼻尖似乎縈繞著淡淡的蘭花香。他看著秦玉羅泛紅的臉頰,輕聲道:“謝謝你,玉羅。我會收好的?!鼻赜窳_聽到這話,嘴角忍不住彎了彎,轉(zhuǎn)身輕輕退了出去。
柳輕眉走到王臨身邊,幫他理了理衣袍的褶皺,指尖劃過他衣領(lǐng)上的盤扣:“放心去吧,家里有我。我會盯著鎮(zhèn)里的布防,不讓人有機可乘?!彼难凵窭餄M是信任,讓王臨心里暖暖的。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笑道:“有你在,我放心?!?/p>
命令下達后,王家鎮(zhèn)這臺“機器”瞬間運轉(zhuǎn)起來。鎮(zhèn)門緩緩打開,沉重的木門發(fā)出“嘎吱”的聲響,像是在宣告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即將開始。一隊約十人的使者隊伍,在鎮(zhèn)丁的“護送”下,穿過略顯肅殺的街道——道路兩旁,甲士們手持長矛,盔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每一雙眼睛都銳利如鷹,盯著這群不速之客。使者們臉上的從容,在這樣的威壓下,漸漸淡了些。
議事廳里,燭火跳動,映得案幾上的文書泛著暖光。王臨端坐主位,一身青色錦袍,雖無盔甲在身,卻透著一股沉穩(wěn)的氣場。杜如晦和李道玄分坐兩側(cè),杜如晦手持羽扇,神色淡然;李道玄則身著唐軍鎧甲,腰間佩刀,眼神銳利,自帶一股武將的威嚴。
為首的使者是個四十歲左右的文官,留著三縷長須,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官袍,袖口繡著精致的云紋。他眼神靈活,面帶微笑,看似謙和,卻在踏入議事廳的瞬間,飛快地掃過廳內(nèi)的布置——從甲士的數(shù)量,到王臨等人的神色,都被他記在心里。當(dāng)他看到李道玄身上的唐軍服飾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那微笑也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復(fù)如常,仿佛只是錯覺。
“外臣竇建德夏王駕前,中書舍人崔君肅,奉王命,特來拜會王鎮(zhèn)主。”崔君肅拱手行禮,姿態(tài)放得極低,幾乎是彎著腰,語氣里滿是“恭敬”。
“崔舍人遠來辛苦,請坐。”王臨抬手示意,語氣不卑不亢,既沒有過分熱情,也沒有刻意冷淡,“不知夏王派舍人前來,所為何事?”
崔君肅謝過座,接過侍從遞來的茶,卻沒有喝,只是放在案上。他微笑道:“王鎮(zhèn)主快人快語,外臣便直言了。夏王素聞鎮(zhèn)主以流民之身,在漳水創(chuàng)此基業(yè),撫育百姓,讓流離失所的人有了安身之處,心甚嘉許——這等仁心,在亂世之中,實屬難得?!?/p>
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變得有些“愧疚”:“前番白瓊英將軍冒犯虎威,實在是她個人貪功冒進,瞞著夏王私自出兵。夏王得知此事后,深感歉意,已在軍中斥責(zé)了白將軍。夏王常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如今河北之地,烽煙四起,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夏王仁德,實不愿再看到漳水兩岸的百姓受刀兵之苦。故特派外臣前來,欲與鎮(zhèn)主化干戈為玉帛,共謀河北之安定。”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把戰(zhàn)爭的責(zé)任推給了“死無對證”(在他看來)的白瓊英,又把竇建德塑造成了一個心系百姓、愛好和平的仁德之主,姿態(tài)放得極低,幾乎是把“好處”送到了王臨面前。